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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12月30日 星期六

美麗心樂園(I'll Remember April)

導演:鮑伯.克拉克(Bob Clark)
演員:佩特.莫瑞塔(Pat Morita)
   崔佛.摩根(Trevor Morgan)
美國 / 1999年 / 90分鐘
日本兵意外在二次大戰中留落美國,遇到四個小朋友…

◎ 劇情簡介     

  二次大戰期間,一艘日本潛艇到美國本土海岸偵察,但被探照燈發現,潛艇急急沉入海底,一名日本兵松男來不及回船艙內,不但被潛艇機槍打傷也掉入海裡。

  松男奮力游上岸,躲入了一間廢棄的「採礦博物館」內,正巧遇上常來這兒玩耍的小孩杜克。杜克嚇得跌入水中幾乎滅頂,幸好松男雖然受傷依然躍入水中救起了杜克。杜克感激之餘遂將松男暫時安置在一間禁閉室內。

  杜克將松男之事告訴了另三個死黨威利、泰勒以及小個子,四人同意將這件事列為秘密。此時聯邦調查局也派人來這小鎮,因為根據情報有日本人上岸的訊息,警方開始來回搜尋。

  杜克的哥哥安東尼在前線作戰,寄回來一條項鍊送給杜克。住在隔壁的威利是日本後裔,其母紀美子與爺爺阿部的料理店從戰爭後就無人肯光顧。此時政府頒布命令,要這些日本人儘快將房地產處理完畢,然後統一住到一個營區內。第二天一名叫席摩的人要以賤價收購,但杜克的母親芭芭拉憤怒地以水噴灑席摩,並趕他離去替阿部出了一口氣,雖然如此,政府已下達的命令必須執行,不得已阿部與芭芭拉的丈夫約翰商量,先以一元將房子、店面及一艘船賣給約翰,等戰爭結束再還給阿部,這使得席摩想發一筆橫材的希望落空,生氣指責約翰,這回換約翰也用水噴他並趕他離去。

  杜克及其他三人由松男教導學會了游泳,卻接到安東尼戰死沙場的消息,杜克生氣而傷心地打著松男,松男沒還手,兩人沮喪地擁抱在一起。此時又傳來安東尼只是受傷送到醫院,杜克的心情又愉悅起來。但泰勒開始質疑四人這麼做是否正確,於是向他父親道出真相。

  警方很快封鎖所有道路與採礦博物館,但杜克、威利與小個子三人聲東擊西地將松男送上火車,卻又半途被攔截,幸好威利從橋上將他救走。

  杜克與小個子一直搞不懂威利究竟將松男救往何處?最後在阿部全家的車子開往營區時才知道松男與阿部一家人住在一起是最安全的。杜克與小個子拼命追著車子,並揮手與松男道別。

 賞析

  戰爭是人類最愚蠢的行為。人們從戰爭中受到無盡的折磨與創傷,卻並未在這些經驗中學到真正的教訓。本片以二次大戰為背景,卻是以人性本善的角度來詮釋當敵對的心靈碰撞巷在一起之際,除了鬥爭之外似乎還有著許多無限的可能。

  松男的落海是一件殘酷的考驗,以他的立場應該是進入了地獄;但實際上岸上的小鎮彌漫著和諧與平靜,重要的是他遇上的心靈是四個全無污染的純真。假設松男一開始遇上了約翰與芭芭拉這對夫妻,以他們的善良將會有什麼反應?站在「敵我」的立場以及分明的界野,相信松男早就成了戰俘,甚至也有可能會在衝突中喪命。

  杜克及其他三名同伴雖然常玩著戰爭的遊戲,但其實他們的認知還是離現實世界很遠的。也正因為有了這模糊的觀念,他們才壯膽「活捉」了松男,從另一個角度而言,假設上岸的松男沒有受傷,而他身上又有武器的話,他會對四個小孩採取什麼行動呢?會不會是一篇完全不一樣的故事情節?

  似乎一切因緣俱熟,於是松男注定與四名小孩有了共同的認知點。其實導演以杜克與哥哥安東尼作為前提;並以松男身上與弟弟的合照,由此來對比在戰爭的背後,其實每個人的背景與心性都是一致的。戰爭使得每個家庭必須去承受生離死別的苦痛,留給家人的只有項鍊或相片這種象徵與虛無之物。然而人似乎只能無奈地在當下嘆息,卻無力去追索甚至阻止事情的發生。

  杜克落水而由松男救起這段戲當然是促成兩人摒除心靈障礙而有更進一步維護對方的動力。既然能救他的命,自然無害他之意。但「水」卻也提供了一種思想的平台。因為人與水的關係極為密切,生命中不可缺少水的存在,但不當的互動卻也會使人喪命。這似乎闡述了人與人之間甚至人與大自然之間都必須依循一種自然與良善的態度才能讓生命有所展現。

  松男的人性本質是善良的,從他身上帶著的家人相片,我們不難揣測他心中的期許。不管戰局如何,他都有存活下去的力量,因為他希望在戰爭結束後還可以平安地回去與家人團聚。

  杜克不也是如此?哥哥安東尼被征召入伍,杜克渴望哥哥能像影片中的英雄多殺幾個敵人,但這在潛意識中並非渲染戰爭的殘酷,而是唯有如此,哥哥才能從戰場上存活回來。事實上當「敵人」真正出現在杜克面前時他確實也嚇壞了,不只杜克就連松男也是驚惶失措的,兩人雖然語言不通,卻同時發出恐懼的呼喊與掙扎。我們無法想像若是杜克沒有落水會是何等景象?

  阿部一家人是移民第三代,早已是土生土長的美國人,但戰爭卻使得美國高舉的「人權」理念受到嚴格的考驗。這一段日本裔的美國人在戰時關入營區集中管理的事是很少有人去挖掘的。就連本片亦然,阿部的吞忍訴說了東方人在白人世界依然有著不平等的目光與對待,編導雖然塑造了約翰與芭芭拉這對友善的夫妻來平衡這個視覺焦點,卻無法彌補這份因人為的有色目光所呈現的不安現象。

  雖然這個議題是被放置在戰爭的無奈。美國政府擔心日裔居民會擔任內線進而危及國防安全,由這個角度來看是冠冕堂皇,但如果是這樣,那阿部的祖先當時宣誓入籍美國不就成了一種虛假的儀式?最終人性的考量還是被用來放大並處理了這麼不公平的強迫措施。

  席摩是德裔的美國人,但美國也與德國交戰,卻沒有用對待日裔美國人的方式來看待,甚至席摩反而變成一名唯利是圖的投機客。這當然是導演刻意安排的對比,但最少讓觀眾可以清楚了解戰爭時期在夏威夷以及西雅圖那些日裔的窘境。

  聯邦調查局的出現當然是因為日本潛艇的出現,但在本片卻只淪為跑龍套的角色,卻也因此突顯了杜克與其他小孩的天真與聰慧。

  泰勒違背了四個人當時的承諾,向父親坦承有日本兵的存在,使得劇情急轉直下,也開始了另一階段的緊張情節。但這反而更增添了杜克三人的同心協力,最後將松男安全送出。泰勒雖然背信,但在緊要關頭卻又扮演了關鍵的影響力。泰勒向警方及父親坦承他因與杜克打架因而懷恨在心,於是編造了謊言,沒想到會引發這麼大的風波。這才使得尚在危險邊緣的松男,最終能安全離去。

  泰勒曾問杜克如果他的哥哥真的在戰爭中死亡,他會怎麼重新面對松男?最親近的人死亡必定引發更多的仇視,原本的良善心靈也必然會受到嚴苛的考驗。其實這也是另一種戲的可能編排,勢必更加精采,然而也會平添更多的傷感與諒解。

  「美麗心樂園」走的是標準好萊塢喜劇片,因此四名孩子的腳色行為全部被放大來執行。大人的世界反而離得好遠好遠。這屬於一部影片的調性問題。以本片的基調而言絕對是成功的。片中的小個子日後也成了大明星,相信與他在本片演出成功很有關係。

2006年12月7日 星期四

天使薇拉卓克(Vera Drake)

導演:麥克.李(Mike Leigh)
主演:伊美戴.史道頓(Imelda Staunton)
   菲爾.戴維斯(Phil Davis)
英國 / 2004年 / 125分鐘
禮讚:2004年威尼斯影展最佳影片金獅獎、女主角
熱愛家庭生活又很有愛心的家庭主婦,卻會為一些被強暴或是未婚受孕的可憐女人墮胎 …

◎ 劇情簡介     

  50年代初期,英國的經濟尚在戰爭之後掙扎,許多貧困人家都無法受到社會福利的妥善照顧。

  薇拉的丈夫史丹利與弟弟法蘭克合開了汽車修理廠,薇拉的兒子席尼及女兒艾索都未婚,全家和樂融融。薇拉平常四處到各貧戶及病家幫忙家居整理與是飲食照料。

  薇拉年輕時就學會了一種簡易的流產術,不時幫助那些被強暴或者外遇而懷孕的女子們;雖然當時的法律認定是重罪,但她的心目中不認為這樣做犯法,何況她從來不曾為此向人收過半毛錢。

  薇拉認識了一名單身的青年瑞吉,竭誠地邀他到家裡吃飯。瑞吉與相當自閉的女兒艾索認識後,開始有了情感的進展。薇拉與丈夫史丹利嘴上不說,但心中可相當期待艾索與瑞吉的良緣能早日底定。果然有一天瑞吉叫醒了正在睡覺的史丹利,表明要娶艾索,於是全家陷入一片喜悅之中。

  法蘭克的妻子喬依絲終於有了身孕,喬依絲趁機要法蘭克買一台夢寐以求的洗衣機。在夫妻倆參加瑞吉與艾索的訂婚宴時,宣佈了這項好消息。當全家族陷入歡樂的氣氛中時,警方人員卻突然來到,指控薇拉為一名潘蜜拉的女子作人工流產時差點要了她的命,於是當下將薇拉帶往警局;此時全家人才知道薇拉竟然暗中從事這種違法的工作。

  薇拉暫時獲得交保,喬依絲卻對她相當不諒解,眾人相聚時,不願與她共享巧克力。反倒是從貧困家庭中長大的瑞吉知道一個窮人家庭生了那麼多孩子而無力扶養的窘境,不但諒解也在精神上支持薇拉。丈夫史丹利也斥責兒子席尼對母親諸多指責,認為全家人都必須在這個最困難的關口上陪薇拉度過。

  在路易斯律師的辯護下,薇拉在法庭中坦承有罪,於是被判刑二年六個月。監獄中,薇拉遇上很多相同遭遇的女囚犯,他們不但是累犯也都以此作為賺錢的工具,而他們的刑期最少都還有三、四年。薇拉不再說什麼,堅毅地走上監獄的樓梯,相信很快就可以出去與家人團圓。

◎ 賞析

  英國人的嚴肅與單調成就了文本精神上的某一種平板的特質。而這部電影似乎就兼具了這樣的調性與型態,劇中搜尋不到電影戲劇中常用的「高潮」與「衝突」,尤其前面近二十分鐘不慍不火的鋪陳,讓許多人難耐。但有耐心的觀眾卻很快就會發現,這些看似平淡無奇的情境,其實是為了對比後面的情節,並在著力批判資本主義的階級落差之餘,精準地呈現了「墮胎」這個主題。

  薇拉的家境並不富裕,這從她的先生史丹利與弟弟合開的修車廠可作一個對比。既是合夥人,收入應該均等,但史丹利必須養活一子一女;而弟弟法蘭克娶了年輕貌美的喬依絲,因為還沒有小孩,想的都是希望丈夫能買一些家電用品。這與薇拉像義工一樣天天四處去幫助窮人與病人應是極端的對比。透過薇拉的熱心,導演慢慢讓觀眾進入戰後英國保守與窘困的情境中。在這個面向的呈現中,導演還是不忘以「對比」的方式作了呼應。

  在富家女遭受男友的強暴後,她去尋求醫院「正統」的墮胎,過程相當繁複與官樣,甚至還得透過精神科醫生開具證明才能手術。而應付精神科醫生的說詞似乎早已成了一成不變的公式。這些過程也是一種負擔,一般貧窮人家是無法承受的,於是「地下流產」的行業便大行其道,當然也有許多人靠此大賺其錢,但薇拉卻是一個特例。也因為她從未在這種行為上拿過半毛錢,她的心中才能如此坦蕩地自承「無罪」。

  基於這種認知,導演在影片中的強烈控訴制度的不合理便彰顯清楚了。中國人常掛在嘴邊的「天理、國法、人情」便是這種精神的呼應。

  薇拉的行善是完全出自內心,這種本性的執著是超乎人為制定的律法,她一心只想幫助別人。在她的眼中,她清楚面前這些懷孕的女人日後將會承受的各種磨難,她略施「手法」立刻讓他們解脫,就某種層面而言,薇拉不僅沒有犯罪,甚至功德無量。

  然而就宗教立場而言,墮胎是不容許的。雖然有許多的爭議,但當生命交織而成的剎那,是一種神聖個體的開始存在,任何人都沒有權力摧毀。問題是某些特殊的因素,若受到這樣的拘束,是否會造成日後有著更大的困擾?似乎是這部影片放置的焦點所在。

  另一個必須去碰觸的問題是「法律」與「天理人情」相碰撞時,我們是否會有更多重新思考的空間與方向?導演在片尾註明:「將此片獻給他的父母:一名醫生和一名產婆」,似乎也間接呈現了他的一些思考。

  法律是一個國家中每個人都必須遵守的法則,也正因為法律設定了底限,才使得這個國家得以在秩序中規律地運行。這是法律的必然與必須,遵守法律也就成為一名好公民的基本認知。

  薇拉開始的認知點是「無罪」的,因為她的善心真的出自一種真誠的助人,她有她的眼界與觀察。況且就是這麼簡單的程序,應該是不會出問題的。當然衛生條件與消毒的認知是薇拉所缺乏的,也因為如此,她為潘蜜拉作一樣的「灌水手術」時終於出事了。監獄內其他「助產婆」亦是不明白為何會發生命案,雖然都因缺乏衛生消毒的認知,但他們與薇拉是截然不同的。

  薇拉還有一名臥病在床的母親,這份重擔亦全數落在她的肩上,但她不僅毫無怨言,甚至還以更多的心力去照顧別人。這些情節原本就很平淡,但導演選擇了一種似記錄片一般的忠實敘述方式,完整而真確地呈現薇拉的一切以及她樂天的生命觀。

  然而在最歡樂的家庭聚會中,大家都覺得人生實無憾事之際,警探的到來,無疑是晴天霹靂。薇拉瞬間從雲端落入深谷,立刻清楚警探來找她的真正原因。從這個角度而言,顯然薇拉也是知道她的行為是違法的。這表示在薇拉的心靈中應該有過掙扎與衝突。對她而言只要不去接受仲介人莉莉的推介而獲利,她就無犯法之行為,但問題是她在經過明確的抉擇後才選擇了這樣的決定;而莉莉每次賣給她一些較廉價的物品使得薇拉心存感激,並不知莉莉還是從中媒介抽取了不少的錢。

  薇拉的「罪行」被發現後,辛苦建立的家庭差點瞬間解體。所幸她有個深愛她的丈夫,以及其後家人在相互薰染中重新建立的互信與互持,才使得薇拉有了勇氣去面對未來艱苦的試鍊。

  薇拉有罪嗎?這個問題其實應該由觀眾每個人自行去裁決。嚴肅而冰冷的法庭只是一種「規章」,其實很多事情我們更應該以更寬廣的角度來思索,導演雖然明確地告知法庭判決薇拉二年六個月,卻在獄友的相互獨白中透露薇拉不到一年就可出獄,這自然就是更寬廣思索的具體表現。

  欣賞本片的角度可以放置在伊美戴.史道頓的精湛演技中;在落差極大的心境呈現中透發出混身是戲的表演美學,看似不動,卻以深邃的眼神訴說了矛盾與掙扎,這也使得年近半百的她以本片在各地影展中獲獎連連。

歸鄉(The Return)

最近這部電影的放映時間、地點:113年11月2日(六) 09:00 於北市圖 啟明分館
啟明分館地址:臺北市松山區敦化北路155巷76號 TEL:(02) 2514-8443

導演:安德烈.茲維亞金采夫(Andrei Zvyagintsev)
主演:康絲坦汀.拉朗尼柯(Konstantin Lavronenko)
   伊凡.杜布朗拉沃夫(Ivan Dobronravov)
   費拉迪米爾.加林(Vladimir Garin)
俄國 / 2003年 / 105分鐘 / 普通級
禮讚:2003年威尼斯影展最佳影片金獅獎、最佳新人導演獎
影片描述父子失散多年後再度面對彼此,所產生的親子衝突和情緒波動,讓人印象深刻…

◎ 劇情簡介     

  安德帶著弟弟伊凡到海邊跳水嬉戲,但伊凡不敢跳,其他人嘲笑他,使得安德感覺沒面子,遂將伊凡留置在高台上逕自回去,幸好母親在天黑前找到伊凡並帶他回家。但第二天安德與同學都不理會伊凡,伊凡惱羞成怒與安德扭打,安德扯破了伊凡的衣服;伊凡則打傷了安德的嘴角,兩人跑回去向母親告狀。

  母親示意父親回來了正在床上睡覺,兩兄弟驚訝不已,急急拿著以前的相片至床邊對照,見有幾分神似後才確定床上的人正是離家十二年的父親。

  母親與祖母對父親的返家並沒有太多的喜悅感,但還是答應父親帶二人開車到海邊旅遊,甚至還答應伊凡可以釣魚。

  出發的那一日是星期二,兄弟二人雖然興奮,但突然多了一個父親對他們嚴厲管教感到相當不習慣,安德就曾為了找餐廳而四處遊逛;伊凡則任性地不按時間吃飯,但安德最後還是可以接受這樣的父子關係,反倒是伊凡不時表現出對父親的不滿與抗拒。

  途中小鎮,父親將皮夾交給安德而去打電話,但立刻遭到兩名高年級的孩子搶奪,父親開車將皮夾追回,並載回少年要安德與伊凡向他單挑報復,但兄弟二人都放棄了,父親得知少年沒錢,遂掏了鈔票給他後將他趕走。

  伊凡與安德在湖邊釣魚正高興時,父親決定要離去了。興緻被打斷的伊凡在車內埋怨,父親竟停下車要伊凡帶著魚竿下車,然後車子絕塵而去,被留置在橋上的伊凡不敢亂跑,下雨了也不肯離去,一直等到父親開車回來接他。但這使得父子關係裂痕加深。

  父親的車子陷入泥濘,父親教二人以樹枝墊在輪下,才得以脫困。來到海邊,父子三人將廢船修好,朝一座島嶼出發。父親在島上一座廢墟中取出一個鐵盒子並放置在小船上。兄弟二人划船誤時,遭父親斥責與體罰,引發伊凡不滿,不顧父親在後追趕,逕自爬上鐵架燈塔,父親卻不幸從上落下摔死。兄弟二人費盡千辛萬苦將屍體搬回陸地岸上,但將東西送上岸時,小船卻漏水而連同父親的屍體沈入了海底。

◎ 賞析

  第一次執導演筒就獲得二○○三年威尼斯金獅獎的安德烈.茲維亞金采夫以「歸鄉」這部影片向世人證實他的不凡才氣。

  蘇聯解體後似乎也使得電影工業產生了極大的轉變,不管成績如何,變化本身就是一種進步。本片的議題雖然以父子親情作為主軸,但或多或少也有著一些對大環境的批判。

  安德與伊凡已經十二年沒見過父親。父親的影像只是夾在一本線裝書中的黑白照片。但日子就這樣過去了,有無父親參與他們的生活其實已經不是那麼重要。因此當父親就像失蹤時一樣沒理由地又出現在家中時,帶給這屋子裡的人不是歡欣喜悅,反而是一種負擔。

  影片中並未點出父親的職業,但他突然到島上去取一個鐵盒子,這份訊息顯示了父親極有可能是政府的情報人員,而這段欲言又止的情節只含蓄地點出父親離家十二年,因為影片拍攝時正好是蘇聯解體十二年,而這個家庭似乎也被解構了十二年。

  父親的出現是否代表了另一種威權的建構,這是相當值得探索的。父親在餐桌上要母親為每人倒一杯葡萄酒,然後舉杯喝酒,這象徵了一個結構體重新誕生,雖然每一成員都對這種組合感到疏離與茫然,然而父親終於回來,這個家終於又團圓了。

  母親臥室內並沒有久別勝新婚的喜悅,父親總是等到母親燈熄後才進來躺下,然後靜靜地關了另一邊的床頭燈,而留下充滿著失望神情的母親靜躺在夜色中。

  事實上父親並非不近女色,導演安排父親由車內後視鏡窺看路過女人的背影,以及餐廳挑逗身材豐腴的女服務生,這說明了父親對女人的態度自有他自己的觀點與態度。而從這個角度回朔到家中的妻子立刻可以知道,妻子的魅力早就在這十二年中被稀釋淡化了。

  或許延續了過去威權體制的思想,父親也感受到十二年不見的兩個兒子似乎有著太多的叛逆與抗拒,於是在出任務的同時順便帶二人去旅遊,父親的教導雖然令伊凡不悅,卻都是生活的基本態度;安德與伊凡倍受壓力倒也能接受。當制約被否定的同時,必然只剩下自由;問題是自由是必須高度自制的,當自己約束能力全面喪失之際,似乎也只能回頭再尋求體制的約定了。

  旅途中兄弟二人學會了餐廳的禮節,對食物的珍惜,如何面對強悍的欺負,甚至是車子身陷困境時如何自行脫困。導演以接續的事件呈現父親與兒子的互動共融;當然也讓安德與伊凡學習到生命中相當寶貴的歷練。

  但原本有懼高症的伊凡其實是更具叛逆性的,他代表的是一種自由的追索,他喜歡釣魚,或多或少詮釋了拋開家庭體制而走入大自然的懷抱中;父親為了任務急欲上路的催促變成兩人的極端對立,於是當父子觀點出現落差之際,隔閡自然也就加深了。

  父親的斥責再度顯示「父權」與「威權」,這些都是過去銳不可擋的利器,但此刻卻也難免有了力不從心之慨。安德是較寬容性的,他對父親相當崇拜與嘆服,因此對父親唯唯諾諾。這是一種「中間思考」,因為當兩種體制交替撞擊之後必有不同的思維與選擇,自然也提供了生命現象中更多可貴的面向度。

  一座不知名的島嶼其實也是一種象徵,看似無人居住的環境卻又有太多人造的痕跡,只是這些廢墟不免讓觀眾想起過去的蘇聯,不管父親到這個島上挖掘的是什麼東西,絕對與消失解體的歷史有著緊密的聯結。影片的原文應翻作「返回」較為正確,如果是這樣,返回的主題訴求並不見得只有父親的返回;最起碼返回那座可以是父親曾經待過的島嶼就有極端的政治意涵了。

  然而父親終究還是摔死了,死在那座以前遺留下來的鐵架燈塔下。這是這篇電影故事的無奈;同時應該也是導演重要的意圖指標。

  沒有人可以解釋當時那個家庭是怎麼形成的,正如無人能解釋蘇聯這個國度是如何成立的。父親的出現令很多人錯愕,兒子必須憑相片來對照,才能承認他的身分。兒子對這種的「突然」,只能嘲弄地表示「他就是這樣出現了。」而當父親從燈塔上摔下而死後,同樣帶給兒子極度的驚訝,因為一切都來得太快而令人措手不及,最後父親的屍體連同那個神秘的鐵盒在瞬間沉入大海中,再度印證了「他就是這樣消失了」。

  伊凡的懼高症最終在父親的迫逼下,有著自我超越的試練,只是當他爬上不敢上去的鐵架燈塔時從未想過這個代價是相當高的。雖然代表威權的父親在瞬間消失,但這牽扯太多矛盾與不安,絕對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解釋的。

  世間其實也有著太多不可預期的事突然出現卻又突然失蹤,如果我們仔細思索,多能尋覓到其中的緣由。然而不管世局如何變化,湛藍的大海卻是永遠安在,渾厚地展現它的生命力道,對於人間的種種,大海只是一個旁觀者,也許它看過太多的悲歡離合以及無盡的情感糾葛,而這一切在它眼中只是一個風起的波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