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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4月9日 星期三

阿公帶我回家(Earth and Ashes)

導演:阿提克.拉希米(Atiq Rahimi)
演員:阿卜拉.賈尼(Abdul Ghani)
   加旺.胡奧馬(Jawan Mard Homayoun)
阿富汗  /  2004年 / 103分鐘 / 保護級
禮讚:桑給巴爾國際電影節最佳電影
   比利時法蘭德斯國際影展銀刺獎
   第六屆印度亞洲電影節最佳影片
   入圍2004年坎城影展一種注目單元
   2005年代表阿富汗提名奧斯卡最佳外語片
在阿富汗的小村莊,阿公戴斯塔吉與家人窮困卻幸福的住在一起;但這一切卻被突如其來的戰火破壞了…

◎ 劇情簡介     

  八十歲的老人戴斯塔吉帶著孫子亞辛要去馬扎爾。戰爭焚毀了家園,他的妻子、媳婦和另一名小兒子全在戰火中喪生。亞辛雖然倖存,但因強烈的爆炸聲,使得亞辛變成聾子而不自知。

  天真的亞辛認為是坦克奪走了他的聲音,看在戴斯塔吉眼中真是傷痛欲絕;而令他更難過的是,他的媳婦被一羣軍人輪暴,媳婦自感羞愧,赤裸著身子竟跳入燃燒的屋內。

  戴斯塔吉一路上走來,見到許多山羊被地雷炸死,而路邊也插滿了小旗子,那是簡略的墳墓。戴斯塔吉終於在墓地找到親家阿姆洛,但阿姆洛也因為全家在戰火中死亡,傷心得無法說出話來。待到下午阿姆洛才與戴斯塔吉講話,阿姆洛自認沒有勇氣將死訊告知女兒,要求親家守口如瓶,而戴斯塔吉便無法將家鄉阿布濶的慘狀告知而匆匆離去。

  戴斯塔吉帶孫子欲往礦區尋找兒子,但他心情極端矛盾,怕兒子知道實際情況後一定會控制不了情緒,但發生了這麼重大的事若不告知,似乎也無法說服自己。然而要往礦區的路途每天只有一輛卡車通過,戴斯塔吉只好在哨口站的橋頭等待。

  橋的另一端有位賣雜貨的老闆,他免費提供了戴斯塔吉一些菸草;也給了亞辛一直想吃的豆子,老闆不斷地勸慰戴斯塔吉,也講了許多哲理的話,但他所訴說的故事似乎又好像跟自己有關。哨口前一輛廢棄的裝甲車旁住著一名戴面巾的婦人與她的女兒,戴斯塔吉不知她究竟在等何人,但似乎每天都有固定的吉普車來載走她,而不久後又送她回來。

  由於亞辛的好動,以致錯過了兩次的卡車,第三天戴斯塔吉將孫子託寄在老闆那兒獨自搭車到礦區。但礦區的主任卻告訴戴斯塔吉他兒子目前正在工作無法見面,若有加班則要很晚才會上來。戴斯塔吉知道後甚為傷心,因為兒子知道家鄉被戰火摧殘,竟然沒有回去探望家人,雖然工頭主任解釋是因為他不讓他回家,但戴斯塔吉只能帶著傷心的心情堅毅地走回老家的路…。

◎ 劇情分析

  一九七九年前蘇聯武裝軍隊入侵阿富汗,從此這個國家開始了他悲慘的命運。有關阿富汗戰爭的問題,在許多電影中被當成主線結構或副線連結,但幾乎都不是以阿富汗的主觀意識來作呈現,因此對於阿富汗在戰爭期間承接了多少的悲痛與苦難,外人幾乎無法真正深入探討。「阿」片是近二十年來阿富汗唯一的一部電影,從阿富汗人的角度來建構這篇故事,自然有其不同凡響的詮釋。

  要建立一個家庭必須費盡一生;但要毀滅家園卻只需一秒鐘。戴斯塔吉似乎是真主刻意挑選的見證人,世間所有的悲慘情境陸續加諸他身上。於是他堅持著那份執著與信念,雖然歷經人間的悲苦,但從他傴僂的身形中,似乎也透發了一股的神奇。

  縱然戰火頻催,生命萎頓,存在的價值觀慢慢失去了準則。遼闊的沙漠中本應有其存在的神性,如今戰神帶來了毀滅,使得黃沙滾滾中增添了更多的無奈與空茫。然而這些苦難卻未曾讓這塊土地的倖存子民失去對真主的寄望,他們相互安慰,然後將認識或不認識的人埋入土中,插上旗子以為標誌。在風暴過後塵沙落定時,倖存的人依然得依照過去的方式繼續過活。

  家人死在戰火中是陣陣撕裂的痛;而媳婦慘遭軍人輪暴後投入火堆中自焚卻變成魔咒幻影,不時在戴斯塔吉的眼前晃舞,是長袍被強行剝落的驚嚇?或是道德觀念的自責?還是對自己無力護衛家人的埋怨?

  從來不曾責問為何會發生這些戰禍,或許他們也無力追索北方國度的強行壓境;更無力過問伊斯蘭教派中的紛爭。他們只求在自己的土地上好好過活,建構一個完整的家之後,讓子孫綿延不斷。然而這個最基本的要求終究還是失敗了。

  真主既然留下戴斯塔吉作見證,自然也會為他留下一些指引和希望。孫子亞辛在瓦礫中活了過來,但是卻因重砲聲的衝擊而耳聾。亞辛以為坦克車奪走了他的聲音,於是他四處尋找,也因此這樣,亞辛發現不僅他的聲音不見了,所有人的聲音全沒了。其實更確切地說,亞辛的存在也是一項神蹟的顯現,試問在如此艱困的情境中,除了「神蹟」之外,黃土沙漠中遭受戰火摧殘的人還剩下什麼呢?

  戴斯塔吉的目的地是礦區,因為亞辛的父親就在那兒工作,但他心情終究是矛盾忐忑的。如果兒子知道媳婦的慘狀,他必定會去報仇,上了戰場的命運就更難想像了。但若將實情隱匿,最後紙還是包不了火。這樣的擔憂在沿途中獲得印證。因為老家遭受轟炸的消息早已傳了開來,而他的親家也好不到那兒,家中亦只剩他一人,戴斯塔吉不敢將她女兒的死訊告知,因親家早已傷痛過度,起碼也得為他留下一絲存活下去的理由。

  為了搭每日一班的卡車,爺孫二人錯過了許多機會,在橋頭等候了三天,橋頭的雜貨店老闆本身也是個故事,但從某種角度而言,他似乎也是真主的化身。如果缺乏了這個據點,戴斯塔吉永遠無法到達目的地的。兩名受盡風霜的老人在此有了相互依託的交集,生命也許苦悲,但在適當的時機有了適當的慰藉,生命不僅由此有了拓染,智慧亦在當下融攝了。

  戴斯塔吉將孫子留在雜貨店老闆家,獨自搭卡車前往礦區,兒子似乎是唯一的希望了。然而當他到達時,主管卻表示他兒子可能必須加班到很晚才能上來,但這不是戴斯塔吉所關心的,他在意的是當兒子知道家鄉被轟炸後,竟然沒有回家探視?

  導演在這段情節中有著多重的意義顯現,主管表示兒子確實聽到家鄉噩耗後情緒激動不已,但在主管的撫慰下兒子的情緒終於慢慢平復了。戴斯塔吉對兒子過去的認知並非如此,因此無法認同兒子的作法,於是他決定返身回鄉。是戰爭背後龐大的魘影讓兒子屈服?或者過度的傷悲讓兒子放棄了傳統倫常?望著戴斯塔吉走在沙漠中的背影,我們堅信他的心目中真主依然指引著他,因為他起碼還有一個孫子啊!

  然而這段劇情還是有其弔詭之處,因為主管的話語其實充滿了不確定,似乎在逃避什麼地顧左右而言他,兒子應該沒有不能立刻見面的理由,除非主管從一開始就在說謊,而謊言的背後是否也是另一個死亡呢?

  表相上老人一路走來都是一種困頓與受挫,但卻也不能否定老人藉著旅途中逐漸地獲得救贖。他將花色的包袱巾丟出車外,於是原本裸體在沙漠中狂奔的媳婦,終於穿上了相同花色的衣服。

  沒有人知曉老人與孫子回到殘敗的家鄉之後其後續如何?但這已不是重點。戴斯塔吉的「公路之旅」不僅見證了戰火催逼下的慘狀;更承接了真主阿拉的意旨,他的眼前也許坎坷難行,但迢迢長路的另一端必然有個所在是他的依歸。而他雖是一無所有,但卻比任何人更兼具了那份堅毅的執著以及對真主的崇敬。

  與伊朗電影相較,「阿」片雖也延續相同的調性,但卻多了一份更綿長的悲痛與深厚的毅力,這是沙漠國度中人民必然的性格與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