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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12月26日 星期三

愛在你手心(In Your Hands)

導演:安妮特.歐森(Annette K. Olesen)   
演員:安.伊蓮諾拉.傑森(Ann Eleanora Jorgensen)
   曲娜.帝虹(Trine Dyrholm)
丹麥 / 2004年 / 101分鐘 / 保護級
禮讚:柏林影展最佳歐洲電影獎

女牧師安娜和先生結婚多年卻一直沒能懷孕,她想有個孩子…

◎ 劇情簡介     

  安娜剛剛拿到牧師資格,因她的老師克里斯身體不佳,故推薦安娜進入一所監獄擔任駐所的牧師。

  安娜與丈夫法蘭一直希望有個孩子,卻未逢上帝眷顧,但兩人也不放在心上,因為沒有孩子也許還顯得更為清靜。這一日所方送來一名充滿傳奇的女犯人凱蒂,安娜並不特別招呼她,因為安娜相信,總有一天她會讓凱蒂相信神蹟的。

  這一日凱蒂竟然要安娜別管她,只要管管自己肚內的孩子就好了,安娜表示她並未懷孕,但還是好奇地買了驗孕棒,沒想到證實自己懷孕了。安娜與丈夫法蘭高興地買著嬰兒用品,也到醫院接受檢查。但這帶給安娜極大的困惑,難道傳言凱蒂能與上帝溝通是真的嗎?

  凱蒂的親人要結婚,向所方請假,所方派亨利陪同前往,但半途凱蒂退怯了,因她沒有勇氣面對親友的指指點點。凱蒂與亨利在咖啡館喝咖啡,凱蒂主動握了亨利的手,亨利也回應著。但這是違規之事,回來後亨利就向安娜懺悔。

  凱蒂在所內用一隻手撫慰著毒癮再犯的瑪芮,沒想到瑪芮立刻解除痛苦。這使得嬌西大為不滿,因嬌西利用女兒及母親來探望時偷帶毒品入內給她,然後再轉賣給其他人。嬌西向凱蒂坦言,因她尚要靠毒品賺錢養育老母及女兒,希望凱蒂別再破壞她的生意。

  安娜肚中的嬰兒被檢查出染色體有問題,因此面臨立刻墮胎或者生下智障兒的危險,夫妻倆受到極大的考驗,甚至也一度生起質疑上帝的疑惑。而凱蒂又因母親生日藉故外出,這回與亨利在咖啡廳中牽手蜜語時,正巧被嬌西的母親撞見,於是嬌西以此指責凱蒂。

  安娜面臨抉擇難斷時,一度也想依賴凱蒂來化解她的困頓,但當凱蒂伸手欲摸安娜肚皮時,亨利因聽到所內眾人的傳言,甚至也將凱蒂過去吸毒而導致女兒渴死的往事大肆渲染,亨利立刻指責曾看過資料的安娜,並將她拖離凱蒂身旁。凱蒂因受不了眾人對她異樣的眼光,最終只好躲在浴室吸食大量毒品自盡,而安娜也只能面對現實接受醫院為她準備的墮胎手術。

 賞析


  生命的奧秘在於同時兼具了美好與困頓,在極端對立的範疇中都能令人在深思之下體驗到真正的意涵。不管是頌讚或詛咒,生命的真義永遠佇立在仰高之處,縱然你心生不滿或懷疑,卻永遠無損它的真諦。

  許多宗教不斷地宣示「神蹟」的顯現,這自然有著宗教宣達之意旨,但追根究底,神蹟常常在最終會有著虛無與無奈的做作,尤其在某種議題上過份渲染時反而會失去神蹟的真義。但世上真的沒有神蹟嗎?這點又是可以完全否定的。因為最簡單的如野地上開出的一朵小黃花,這種令人驚艷的呈現,在心細之人的看待中,絕對是一項神蹟。其他令人驚嘆而不可思議之事,自然都得在個人的思維中自行辯證與解讀。

  安娜是一名合格的牧師,崇信上帝的信仰是無庸置疑的。巧合的是她在監獄中遇上有吸毒前科的女人凱蒂是一名傳言有過神蹟之人,於是矛盾與困惑便先行籠罩在這兩個女人之中。

  若說有神蹟顯現絕對應該出現在安娜身上,因為她是上帝差遣的使者,她的職責正是代替上帝為祂的子民解惑。但事實是神蹟不但不落在安娜身上,相反的上帝雖然賜給她一項喜悅,卻立刻以痛苦換走這個喜悅。

  安娜面對肚中嬰兒因染色體異狀而必須墮胎之時,豈止陷入天人交戰?在她的心中直接去碰觸到向上帝宣戰的不堪,甚至不得不得向亟待她去拯救的凱蒂請求拯救。這份對上帝的背叛,說明了她的矛盾與掙扎,也藉著安娜陷入生命盲點無奈的苦痛,帶出了人活在世上種種的萎頓與無助。

  凱蒂的「神蹟」必須從她過去的歷史來做思索。她曾因吸毒陷入恍惚,因而忽略照顧自己幼小的女兒,以致讓女兒活活渴死。

  凱蒂的這段過去讓她慢慢將自己的心靈閉鎖在極端深處。意即凱蒂的那段過去早被埋葬,而現在的凱蒂是必須被上帝原諒之後才能「安穩」地過日。於是凱蒂在內心自囚的過程中將自己幻化為二,一是高高在上的上帝,二是謙卑逃避的自己。

  凱蒂正是靠著這種人格分裂的方式重新活了過來,於是當她見到有著相同困惑的人,立刻以「上帝」的角色幫助了她。能夠原諒自己罪刑的人當然更能原諒別人,而這個前提是被施予「神蹟」的人,在最無助與脆弱之際將凱蒂視為理所當然的「神蹟」。也許我們可以將「信心」放置在這個過程中,其道理就更明顯而易懂了。

  然而這樣的說詞並非全面解構神蹟,神蹟的可貴永遠是弔詭的。在可以否定之際卻又能尋得肯定;在肯定之時卻也有否定的線索。

  也許是真的巧合,但連續兩次「猜」中的機率有多高?誰能無緣無故告知安娜必須好好照顧她肚內的嬰兒?而第二次又能冷靜地道出嬰兒是女的,若說這不是「神蹟」卻也難令人信服。

  問題是,凱蒂回歸到現實面時,她不敢面對人群與家人,也無法掩藏內心情感的悸動。所內的警衛亨利掉入情理與法規的掙扎中,他對凱蒂動了情,得面臨離開服務單位的窘境。生命永遠是如此令人無奈,只要邁開生命的步履,任何一步都有可能是一場抉擇試煉。另一名警衛卡斯坦雖然沒有相同的處境,卻面臨毒犯的威脅;當他擔心自己孩子生命安危之際,難過得近乎崩潰。

  凱蒂與亨利卿卿我我的舉動曝了光,喜歡亨利的女警衛逼亨利三天內解決這件事,所有的目光便猶如利刃般投向了凱蒂。這一回凱蒂再也沒有了退路,因為原本還在心中的另一半上帝此刻已消失無蹤,既然已經無人能夠化解她的過去,於是凱蒂必須得全面承擔一切,這逼使她選擇了死亡。

  安娜捨棄上帝而接受凱蒂神蹟的撫慰究竟能否完成?這終究得成為永遠不可解的謎題,肯定與否定都會喪失神蹟的真諦,這一點,導演的表現是令人激賞與讚嘆的。

  安娜最後的選擇其實也是背叛上帝的。因為每個胎兒都是上帝的恩寵,只憑著染色體的異狀可能生下5至15%的畸形兒的數據便判了嬰兒的死刑,這才是這部電影可以一再討論的議題。

  優生學曾在德國實行過,目的是要造就優秀的國民,然而這似乎還有其他因素必須考量。其實再優秀的人面臨痛苦的抉擇,依然會有「無智」的行為。安娜得知自己的困境時,幾乎是崩潰而憤怒地將小教堂的椅子推倒,這樣激烈的發洩與她開始穿著牧師服上台講道時的神情又是何等的落差與諷刺。

  本片是「逗馬九五」系列電影中相當成熟的一部作品,不管情境的掌控、運鏡的流暢,都充分展現成熟的風格。尤其在「心靈」的議題上,提供了許多令人深思的無奈;在矛盾衝突中延展了人性的弔詭;並由此闡述了全片的戲劇力量。

獨奏的樂章(Solo for Clarinet)

導演:高茲.喬治(Gotz George)
演員:尼可.霍夫曼(Nico Hofmann)
   柯林娜.哈佛克(Corinna Harfouch)
德國 /1998年 /  95分鐘 / 限制級
在一處公寓大廈裡,發生駭人的兇殺事件,死者呈大字型永眠在床上(生殖器已被切斷),現場似留有生前逸樂的蛛絲馬跡,頭部遭一豎笛重擊(因為沾滿血跡的豎笛留在現場),警方朝向變態疑犯偵查…

◎ 劇情簡介     

  柏尼與搭檔進行一場掃黃行動,從一羣老人居住的公寓中破獲了從東歐來賣淫的集團。佛萊迪藉職務之便將其中一名年輕女子帶回警局,卻因此而認真地與女子交往起來。柏尼已婚,但因長期將心思放置在工作上,以致妻子時常埋怨,甚至最後將他掃地出門。

  柏尼心情非常沮喪,妻子帶走了兩人的兒子西奧,西奧是輕度智障。雖然沒有了家累,柏尼可以全力投入在工作崗位上,但事實卻是讓柏尼陷入孤寂之中。

  柏尼和搭檔面臨了另一凶殺案,死者史坦曼頭骨破碎,陰莖被咬斷一半。柏尼在現場中發現一名穿紅色大衣的女子安娜,安娜偷偷地從現場中帶走一把黃色的洋傘,於是柏尼獨自跟蹤查訪,知道安娜是在一家博物館當解說員。

  柏尼無法解釋自己幾次情不自禁地毀掉不利安娜的證據,因為他似乎不知不覺中愛上了安娜,柏尼查出安娜時常參加單身聚會,於是柏尼也單身前往。在派對中他與安娜共舞,兩人在感情上有了更進一步的交集。

  柏尼心中還是矛盾不已,好幾次藉機要拿走黃色洋傘去修理,但都被安娜所拒,最後安娜將洋傘丟在垃圾桶內卻又立刻反悔而將洋傘取回。

  其實安娜心中相當孤寂,雖然藉派對認識男人而排遣寂寞,但大部份的男人都不是理想的對象。也因為如此,她雖感受到柏尼對她的用心,卻無法承認自己會是愛情的幸運者,唯一的精神慰藉與傾訴全部錄在答錄機上。

  柏尼也陷入矛盾掙扎中,在半推半就中召來了妓女,以凌辱的方式發洩自己,最後雖然頻頻向女人道歉,但女人嚇得逃之夭夭。

  柏尼的情緒使他頂撞了上司,並在出拳毆打上司後遭到停職。但柏尼還是繼續追查安娜。最後柏尼拿到黃色洋傘後將之丟棄在大湖中。

  但柏尼欲與安娜雙宿雙飛之際,安娜卻從他的口袋中找到警證以及一把槍。於是安娜知道自己難逃法網,向柏尼口述當晚受到史坦曼的凌虐而痛下殺手,最後趁柏尼不注意時在浴室內飲彈自盡。

◎ 賞析


  看似警探懸疑的推理劇,全片卻將犯罪的手法與過程放置在枝微末端。全劇的焦聚大力鋪陳在人性的孤寂與慰藉尋求,刻劃得無所不用其極。

  柏尼雖然已婚,卻因將工作列為生命的首項而與妻兒漸行漸離。雖然他也深愛著妻子與十四歲輕度智障的兒子,但這種家庭的結合似乎早就註定了失敗的因子。

  長期地與兒子擔驚受怕丈夫的安危,卻又無法獲得發洩的管道,正因為「家庭」這個社會的體制有了精神的束縛。如果柏尼與安娜都必須要有發洩的管道,其妻自然也是需要的,於是柏尼的妻子告訴柏尼,如果他離開,對她及兒子而言就是一種解脫。

  當柏尼回家時看見兒子與妻子睡在一起時,立刻大發雷霆,這是一個線索與呼應。全劇中幾乎充斥著亂倫的苦悶,導演在這兒只是蜻蜓點水地放置相同的元素,不見得有真確的事實,卻呈現了因果的必然與可能。

  問題是人的社會中為何潛藏那麼多令人困頓與愕然的不堪?看看那些公寓的老人,依然無法抗拒美色的誘惑,在肉體的廝磨中究竟是為了尋求感官的發洩與刺激?或是為了找尋心靈慰藉的所在?其實這兩個答案是一體的,因為人很少能夠將慾望從肉體與精神上單一抽離而出,其實慾望的面向幾乎都與孤獨有關,而人相較於其他動物,反而是最怕孤獨的。

  面對情慾的引燃,或者只為了在兩個肉體的碰撞中證明自己的存在,能夠在寂然的空無中有著實相的滿足,這是需要鍛鍊與修持的。然而凡俗之人不但無力擁有這份超脫的精神層次,大部份的人似乎在慾望中打滾流連亦是必然。

  如果在孤寂中努力去愛一個人是順理成章之事,那我們該怎麼去愛一個人呢?柏尼在結婚之前不也是愛過他的妻子?其他在影片中出現過的腳色亦同。而全片卻沉重地傳達了人在相互愛戀對方之餘,其實也散置了許多的不相信,而這種惶恐不安的情愫導致了悲劇的發生。安娜在博物館導覽中所說的故事就是一個引證。酋長的女兒不相信船長會愛她,在與死神定了契約之後,她在酒中放了毒藥,於是酋長的女兒與船長都成為死神的俘虜。

  安娜在空虛的生命中想尋求肉慾的慰藉,沒想到她遇上變態的史坦曼,於是悲劇就發生了。為什麼情慾不能只是歡愉的互對,而必須是瘋狂的凌駕?史坦曼對自己的兒子也有了不堪的對待,這應該是在化解孤寂的過程中令人不快的突變。但別忘了,這些狂暴的因子確實都存在人的靈魂深處,當精神受到極度的擠壓之際,這種狂暴自然就會傾巢而出。柏尼也不遑多讓,他在極度沮喪之際,不也是對妓女狂暴凌辱?縱然事後向她道歉,卻是於事無補。

  其實柏尼與安娜ㄧ樣,不相信愛情,或者說是不敢相信愛情。也許妻子的離去讓他有如驚弓之鳥,但在潛意識中卻無法全面否定愛情,安娜的情形甚至是所有人的寫照都是如出一轍。

  正因為如此,於是每個人都陷入了矛盾的桎梏中而永難翻身。於是安娜只能將心靈退卻至家中電話的答錄機,全心全意地錄下自己的惶恐與不安。從而在尋求慰藉中不斷地透發對愛情的不信任,問題是在質疑的同時,安娜也是無法逃離愛情的。

  狂歡的派對提供了暫時的依偎與滿足,但當歌舞燈影消失之際,人是否反而顯得更為孤單?然而這似乎是紅塵男女共同的宿命與傾向,藉著不斷接觸的新面孔,好似提供了更多元的面向與動力,但其實這些都只是一種自我麻醉的方式,連帶地使得對愛認知的微弱靈性愈來愈薄弱甚至最終消聲匿跡了。

  全劇的燈光氛圍都以暗黑色調來處理,這反而提供這部電影更多期待的空間。若果黑暗代表了不信任的挫敗;那結局的失敗豈不提供觀眾一種逆向思考?在追索愛的過程,如果可以全力付出並竭力相信時,這會不會將有一種亮麗的結局呢?在這部影片中,我們絕對可以嗅到導演在這方面努力建構的符徵與期許。

  「愛」有時在靈光乍現的同時就已產生而存在了。縱然全面否定卻也無損於它的存在。只是這種感知常常因為無法真確了解對方,以致這份真意便慢慢消逝。但消逝的無關那份癡迷的愛;消失的是持續的熱情罷了,於是殘存的愛便又會化作另一股動力,當誘因再度出現時,這股愛便化作種子,期待在土中發芽茁壯。而這樣的形式好似不斷的輪迴,最終所剩或殘存的,永遠只有自己心中的那股「愛」了。

  這也是為什麼人擁有愛的同時,卻又倍感孤寂了。安娜的死亡也許反而是一種解脫,畢竟她也曾殘害過人命;縱然情非得已,卻也是罪愆。倒是柏尼就不同了,他在一連串愛的測試中不斷受到挫敗,他將繼續在此生中受到試煉。藉著柏尼的心境,其實都可以讓觀眾從中體現人存在真正的本質。

  生命真的很美好,卻必須在一再的試煉中才能真正有所發現,本片正好是一面眾人的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