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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2月30日 星期四

不過就是世界末日(It’s Only the End of the World)

 

導演:札維耶·多藍(Xavier Dolan)
主演:娜塔莉·貝伊(Nathalie Baye)
   文森·卡索(Vincent Cassel)
加拿大 / 2016年 / 97分 / 普遍級
禮讚:評審團大獎
   凱撒電影獎最佳男主角
   凱撒電影獎最佳導演
離開12 年不曾回去的家鄉,面對關係緊張一點就爆的家庭關係,還得找機會宣布 ...

◎ 劇情簡介     

  路易離開家鄉後獨自在城市發展,他成為知名的作家與劇作家,但因為他是一名同志,也就住到同志村中,但在認識知心友人後就搬離同志村,然而也在此時,他發現自己得了病,而且不久於人世,於是他決定回家鄉探視家人,並親口告訴他們這項噩耗。

  母親瑪汀當然很歡迎,但她略顯神經質。而妹妹蘇珊滿身刺青,也不斷吸大麻,但對這個哥哥卻很陌生。而哥哥安東的脾氣不佳,動不動就出口傷人,倒是路易從未見過的嫂子凱薩琳與他相當投緣,兩人相談甚歡。

  妹妹蘇珊要求路易去地下室參觀她的房間,蘇珊對路易充滿太多的困惑,蘇珊像自言自語訴說了她的惶恐不安,但路易卻沒有將自己的心事告知蘇珊,因為他覺得應該在眾人面前說出他將不久於人世。

  凱薩琳對路易也是陌生的,但兩人的談話充滿了理解,凱薩琳當然了解這個家庭,她反而有些擔心路易會在這個家庭受傷,她也無法知道,十多年前,路易為何單獨往城內發展,重要的是,為何在這段日子期間,他都不曾回來過?但路易似乎有難言之隱。

  母親當然最高興路易的歸來,但卻也不時埋怨,路易從來說話就是那麼少,就算寫明信片也是短短一句。瑪汀告訴路易,起碼他應該告訴蘇珊,可以去城市探望他,也許他也可以常常回來,瑪汀總是在抱怨中,又很快回復到她對路易歸來的喜悅。

  眾人在吃飯時,常因一句話的撞擊而中斷。趁著作甜點時,安東想去買一包菸,路易不置可否,但最終還是坐上安東的車。在車上路易說他其實提早到,但留在機場餐廳吃早餐順便看日出,這似乎激怒了安東,他認為路易沒有權利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最後甚至飆起車來,這使得路易也不敢對他吐實。

  回到家中,路易本來要說出心中的秘密,但安東又開始憤怒,這使得路易不得不表示他要走了。也許這是他的真心話,但卻引得安東更加不悅,甚至開始趕他走,路易似乎無語,只好默默離開。雖然蘇珊要開車送他去機場,但路易沒接受,他一個人孤寂的走向機場。

◎ 劇情分析

  本片改編自舞台劇,場景原本只在家中,但電影的改編,自然會增加更多的場景,像安東開車載路易去買香菸。你不禁會想,買一包菸需要開那麼遠嗎?但這情形在國外是常見的,提出這一點,只是為了讓大家可以釐清電影與舞台劇本的不同呈現。

  導演札維耶·多藍在十九歲時,就拍出令人驚艷的電影「聽媽媽的話」,現今應該也將近三十歲了。本片在影壇上引起兩極化的看法,甚至在宣佈得到坎城影展評審團大獎時,遭到不少噓聲,但認真看待這部影片的呈現,其實感受甚深,個人認為應該歸功於原著舞台劇本的結構與力量。

  每個家庭似乎都充斥著許多不同的問題,真正的原因不外乎,自我的主觀意識型態太強,親情是天生的,但卻常因現實的變化與個人的認知而被摧毀,於是所謂的親情,就在彼此的吵鬧中瓦解甚至蕩然無存。

  路易為何在十二年前離家?也許鄉間的環境無法滿足他,他是想成為一名作家及編劇,所以必須到外面去領納多元的社會,家庭的溫馨,相較之下,就顯得微不足道了。但更重要的是,路易是一名同志,雖然在他離家後的信件聯絡方式是以明信片短短數語,以及地址是同志村,家人當然會知道他是同志。但在離家之前,家人對他能夠了知嗎?在影片中並未提及這件事,但這跟導演有著極大的相似處,某種角度而言,路易要回家中宣告自己的死訊,也正是導演多藍內心自己的投射。

  這只是一種猜想,多藍也只是一種假設,因此為何要面臨死亡的真正原因,就被刻意忽略了。也許是愛滋病或其他癌症,但這也將留給觀眾自己猜想了。

  是因為路易的離家出走,而且不曾回過家的原因,才使得這個家變得相對冷漠與疏離?或者就算路易一直待在家中,難道這種人際之間的尷尬就不會發生?

  以路易的主觀鏡頭,一一地去面對他原生家庭的每一個成員,每個人似乎都有自己的立場與觀點,甚至只顧自己的呈現,而不在意或刻意疏乎對方的認知,是因為自己在路易離家後,變成一名受害者?還是因為路易在都市中發展成名作家,從而使自己掉入自卑的深淵?

  唯一與路易沒有衝突的是嫂子凱薩琳,從兩人對話中,顯現了彼此的相知相惜,相較於面對其他親人,就沒有任何可以責備的情緒。從凱薩琳這名腳色而言,不免讓人思索一個問題–家人總是比外人更難溝通。

  凱薩琳第一次見到路易,她在過往只能憑別人口中談及路易,對她而言,路易與丈夫安東相較是兩個極端,安東似乎永遠有說不完的牢騷,而作為妻子似乎從未反駁,當見衝突即將發生時,她總是藉故先行離開,這並非她懦弱,而是她懂得適當地分離這股衝突,也許在本劇中,她是屬於較理智的人。

  路易是否就不是理智的人?如果他不理智,就不會專程回來,宣告不久於人世的消息。但家人面對路易突然返家,心中的衝擊相當大,每個人似乎都在努力整理自己的情緒,以期重新面對路易,但也因為如此,每個人不知不覺中,又將自己的感受放在前面,或許因為疏離而自卑;或許因為曾經失去路易而惶恐,總之所有的情緒匯聚一起,而無法分清時,惡言反擊似乎是彰顯自己存在的唯一方式。

  安東相較於路易而言,兩人似乎有著比較上的差異,也許他內心也在吶喊,為何沒有像路易一樣離家發展,只落得如今在小鎮內當一名粗工,但就算他也離家,似乎也不見得會有什麼收穫。安東感覺不到這些,可是心中卻有著難以言喻的苦痛,應對這些難過,他唯有在語言交鋒上搶先,然後惡狠狠地羞辱對方,其實他也許並不想如此對待家人尤其是路易,但當下他除了讓情緒發洩之外,安東是無法再度控制自我的。

  母親瑪汀對兒子回來自然是相當高興,甚至顯得歇斯底里的神經質,但有時卻又顯得極端理性與冷靜。她分析也告知路易,最起碼他應該要告知妹妹蘇珊,讓她可以偶爾去找他,甚至可以多住幾天,畢竟他離家時蘇珊年紀尚小,對路易可以說是全然陌生的,但畢竟他們是兄妹呀!

  從母親的話語中,我們發現路易對家人也是冷漠的,猶如安東批評的,來信總是寥寥數語,甚至只有一句問候語,完全缺乏家人的熱情與溫度。路易究竟是什麼原因,而變得如此以冷漠對待親人?也許是現代社會氛圍的改變,使得個人更加自我起來。

  蘇珊其實也是個問題少女,她刺青、吸毒,安住在地下室屬於她自己的空間。對於路易她不知道說些什麼,但卻又對路易說了許多言不及義的瑣碎,從她懂事以來,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近地見到他,她固然高興,但卻也有憤怒與不安,這不像是一家人彼此該有的感覺,但這種複雜的情緒還是無端湧上。

  路易好幾次要說出此行的目的,但似乎要表達之時總會被人打斷,最後與安東爭吵中說了「我要走了」,也許是他真正對死亡的告白,但卻被安東認為路易又要離開,不免憤怒地指責。最終路易落寞地提起背包離去,也許十二年前他也是在類似的情形中離家?也許是,也許不是,總之每個人早已淹沒在親人的不諒解中而獨自哀鳴。

進擊的大媽(Woman at Wa)

導演:班尼迪克·艾靈森(Benedikt Erlingsson)
主演:郝朵拉·傑哈德(Halldóra Geirharðsdóttir)
冰島 / 2018年 / 101分 / 輔導級
禮讚:2018坎城影展影評人週單元SACD獎
   2018高雄電影節 氣勢首映
50歲的漢拉是名獨立自主的女性,表面上過著平靜而規律的生活,私底下卻是活躍的環保行動人士—居民只聞其名、不知其人的「高地救星」,孤身對抗當地的鋁製業對高地環境的 ...

◎ 劇情簡介     

  漢拉是冰島一名四十九歲的單身女人,平常參加合唱團,過著寧靜安和的日子,但其實她是一名相當執著的環保人士。在聽到中國即將到鎮上投資鋁鋼工廠,為了不使家鄉受到污染,頻頻向政府與冶煉廠抗議,但不受到理會,於是漢拉以弓箭射出鐵索在高壓電線上,導致失去電力後冶煉廠便蒙受極大的損失。

  警方似乎早有防備,開始追逐漢拉。漢拉避開種種追緝,幸好受到同樣來自艾維克的一名農夫之助,讓她開走他的汽車,而得以順利逃脫。

  冶煉廠的經理發表嚴重聲明,卻使警方誤抓了一名剛出獄的年青人。而漢拉此時接到通知,謂她認養女兒的申請已經批准,但必須要有另一名監護人,也就是她的雙胞胎姐姐阿莎。

  姐姐同意她認養烏克蘭的四歲小女孩,但姐姐表示,她正好要去印度的靜修院,因為知名的大師東尼納達,願意讓她去學習打坐、淨化心靈兩年。

  漢拉的破壞行動被稱為「山之女」,警方與政府並沒有退卻的打算,於是漢拉決定在去烏克蘭之前,再幹一件更大的。這一回,她將工具帶了齊全,用電鋸鋸斷鋼絲,但在最後一根時,電鋸卻沒有了電,於是她用鋼鋸奮力鋸斷,卻不慎被彈開的鋼索割傷了手,留下一灘血跡在地上。

  警方使用無人機開始追擊,漢拉早有防備,她不時躲入挖好的地洞,也潛入水中過河,更將一頭羊殺了之後,披上羊皮,而避開追擊。最終,她還是逃到農夫家中,農夫將近乎虛脫的漢拉抱至溫泉,讓她很快恢復體力,也用車載羊群,而讓漢拉躲在裡面,而逃過一劫。

  漢拉欲往烏克蘭,卻在機場遇上警方要檢視每個人的血跡而又撤回,但這回漢拉嘔吐不已,她也因而向警方自首,但中國已經卻步而撤資。

  姐姐來探監,她告訴漢拉,要去烏克蘭帶四歲的妮卡回來,而姐姐早就連絡農夫破壞高壓電,造成停電。兩人趁黑暗互換了衣服,使得漢拉得以離去。

  漢拉終於見到四歲的妮卡,她將帶小女孩離開四處淹水的烏克蘭回到冰島。

◎ 劇情分析

  這是一部非常經典的環保議題電影,由冰島的影后,號稱冰島的「梅莉史翠普」郝朵拉·傑哈德領銜演出。而這部影片的出發點,是中國欲與冶鋁鋼廠合作,而這將引發更多的汙染問題。照理說,這部影片應該會在中國禁演,但意外的是,中國竟然可以放行,究其原因,中國到冰島投資的議題,都是由冰島的官員提出說明,是屬於暗場帶過,應該不至於有太多負面的反應。

  漢拉已經四十九歲,雖然在政府單位中有其密友,負責提供各種資訊,這個角色份量不多,但多少也提供了戲劇當中的盲點。有趣的是,她晚上睡覺前,會把手機放在冰箱中,這應該有兩種可能性,第一是隱藏她的形跡,不讓她這名「山之女」的行跡曝光,其二可能是不願讓家中充滿手機的電磁波。這充份實踐了環保人士的精神與理念。

  漢拉允文允武,她平常是合唱團的指揮,但暗中對抗環保議題,更是讓政府始終追緝不到的高地救星「山之女」。在她得知中國外資欲來投資鋁鋼製業時,她知道這勢必會影響當地的環保。

  漢拉在抗議無效後,便決定採取破壞的方式,企圖逼迫外資撤退。於是在電影的第一場,便出現漢拉的行動。令人訝異的是,她並非使用先進的武器,反而是採用復古的弓箭,是那種在奧運會中比賽用的弓箭。這段畫面,在過去台灣的新聞局一定會剪掉的,因為怕民眾會依樣畫葫蘆,導致國內電力遭受破壞。但這樣的想法,只是一種箝制人民思想自由的掌控模式。以現今的社會觀念而言,從網路上學到的各種方式,往往超過漢拉的行徑,只是真的沒有人會去學漢拉的做法。

  這麼激進的漢拉,會不會在行為上是一條單行道?她考量的是儘量讓自己擁有一個較為完整的家,因此很早就提出領養女兒的申請手續。這一點,便充分表現了女性溫柔的一面。

  因為延展出這一條支線,使得漢拉這個角色性格,憑添了更多厚度與力量。遠在烏克蘭的四歲小女孩,正在等待漢拉的救援,因為烏克蘭的戰役,使得女孩成為孤兒,這由尾場破敗的公車,以及公路淹水的情境,不難窺見一二。漢拉展現了母親的溫度,展開認養的旅程,使得「山之女」展現了女人另一種面向,而非只為環保成為鬥士的蠻幹極端的印象。

  冰島與挪威一樣,其祖先均為維京人,早年的海盜勇猛精神,自然會有著傳承,而古老的歷史,在影片提及的男女關係,是相當有趣的。也許是一種文化,也許當時的社會氛圍,男女關係就顯得複雜。因此救過漢拉的那位農夫,就半開玩笑地表示,既然老家是來自同一個地區,也許兩人之間會有著血緣關係。漢拉也半開玩笑的認為,農夫可能是她的表兄,就連姐姐後來去找農夫,幫忙策劃入監獄救漢拉時,也稱他為表兄。

  從這些半開玩笑的曖昧對話中,充份顯示了冰島過往的生活與歷史,從而顯露維京人血液中,流著堅毅的鬥志與剛猛。

  而這部影片最為特色之處,便是不時穿插兩組人物,不斷的出現。一組是樂隊,肩扛喇叭、手風琴以及大小鼓,不時配合著漢拉的心情,而變奏不同的樂風。但這是屬於暗場人物,雖然出現在畫面,但卻與劇中人物沒有過交集,所以可以用映象語言的詮釋,這個樂團的音樂,呈現了漢拉的心情其實與祖先的文化息息相關。

  另一組則是三位身著古時冰島服飾及花朵的婦人,她們也會在適當的時機出現,一樣沒有跟漢拉交集,但觀眾卻可以感受,像是祖靈的叮嚀與託付,不時喚醒漢拉的母性力量。從這兒的觀點,也可以探索到,早期的冰島社會,也許也是母系社會,而這一點,也正好呼應了,漢拉姐妹始終沒有嫁人的原因,因為從家庭的角度而言,女人永遠是家庭的重心。

  漢拉與姐姐互換身份而得以逃出監獄,從而去烏克蘭領養女兒,這段戲反而蓋過了環保議題的奮鬥,直接呈現了女性的生命力道。在烏克蘭,她見到了四歲的女孩,兩人共同在畫作上做了呈現,也表示了共組家庭的渴望。

  當破舊的公車拋錨在淹水的公路上時,漢拉抱起女孩涉水而過,而三名婦人竟也隨行而且不斷地歌唱,似乎在保護著漢拉維繫著母親的力量,這是一場令人驚嘆的安排,虛擬人物與真實世界相互聯結,但絕對沒有違和感,反而更加呈現一股訴說的力量。

  類似這種襯底影射的手法雖非獨創,但卻很少有人敢嚐試,因為觀眾不見得能夠接受或領情。以台灣觀眾而言,應該是如墜五里霧中。若是台灣導演敢於嚐試,說不定會被罵得狗血淋頭。

  姐姐為何心甘情願替代入獄,其實編導早就埋下伏筆,從事精神修煉的人,不管去印度或獄中,她應該都會閉目打坐,也許姐姐也會突然領悟,去印度也只是打坐,在獄中也是打坐,因為外緣一切虛妄,唯有專心領納真實心的存在,那世界就會成為一真法界。姐姐入獄前,必然是有這一番領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