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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3月26日 星期三

巴黎情人紐約沙發(A Couch in New York)

導演:尚坦.亞格嫚(Chantal Akerman)
演員:茱麗葉.畢諾許(Juliette Binoche)   
   威廉.赫特(William Hurt)
比利時 / 1996年 / 103分鐘 / 普通級
一對個性完全極端的男女,一個在紐約,一個在巴黎,他們透過報紙互換公寓的廣告…

◎ 劇情簡介     

  亨利.哈瑞頓是紐約相當有名氣的心理醫生,或許是為了逃避日益增大的壓力,他在報上登了「交換公寓」的啟事,果然引來了巴黎的碧翠絲。為了逃避許多追求者的騷擾,碧翠絲也正好利用機會到紐約散散心,並探望擔任舞者的朋友安。 

  亨利在巴黎的寓所受到碧翠絲許多追求者的電話騷擾,甚至性格爆烈的傑瑞米也衝入屋內揍了他。亨利以自己的專業安撫了傑瑞米,但自己也精疲力竭,接著噩夢來臨,不僅水管漏水,一切的事都變得不順遂起來,於是亨利把一切收拾妥當之後立刻啟程回紐約。

  事實上碧翠絲到紐約後,許多亨利的病人都將她當作代班的醫生,而碧翠絲也以開朗的心情面對,不僅讓病人病情好轉,甚至家裡的狗艾嘉也變得快樂起來,更離譜的是有些病人紛紛愛上了她。

  亨利原本想先住到哥哥丹尼斯家中,在路過公寓前突然決定入內瞧瞧,但卻被裝扮成祕書的安當作病人甚至以未曾預約而將之趕出,更慘的是計程車載走了他所有的行李及外套,不得已只好走路回丹尼斯的家。第二天他穿著丹尼斯的衣服假裝是病人約翰去應診,沒想到自己坐上那張病人專用的沙發立刻有了放鬆的感覺,但碧翠絲卻也第一次感到無法幫助病人,因為她察覺約翰(亨利)是壓抑封閉的人,她反而有股衝動想幫助他,於是亨利每天預約看診,也如實繳了錢。

  亨利的未婚妻麗貝獨自來訪,她帶狗出去,但狗兒卻不理她跳水游回,尋狗而來的碧翠絲與亨利分別跳下池中將狗帶回。碧翠絲拿亨利的衣服給約翰(亨利)穿,卻無察覺如此合身的緣由。而亨利回去後向哥哥表明,他已經愛上了碧翠絲,正巧碧翠絲打電話來,亨利和碧翠絲都隱忍著自己的情感,碧翠絲表示她要回巴黎。於是亨利急急趕到機場,希望能當面向她表示。碧翠絲遲到,機位被候補的亨利先行搭乘,碧翠絲只好搭下一班,而此時那隻狗也趕來了。

  當碧翠絲回到自己家中時才發現約翰就是亨利.哈瑞頓醫生,此時兩人才放開心情向對方表達心中的愛意,而締結了一樁良緣。

◎ 劇情分析

  人類在文明進步的同時也製造了許多所謂的文明病。其實所謂的文明病都來自於長期的壓力與自我封閉,於是在情緒的深處凝聚了更多的糾痛。這些逐日堆砌而成的千斤重墜慢慢使人一步步走向心靈的徬徨無依與惶恐不安。此時心理醫生應運而生,在傾聽病人的焦慮之間,給予病人一條指引之道,但卻很少人會注意到在接收病人垃圾般的傾訴之後,醫生會不會也會掉入另一種自我封閉或逃避的心理疾病中?

  答案其實是肯定的,亨利雖是心理醫師,但他從小就殘存對母親不完美的記憶,因為他自我要求甚高,無形中讓自己掉入了自己建構的心靈囚牢而不自覺,於是他的病人相對地也受了影響,雖然在向他傾吐許多心中祕密之後卻也再度感染到另一股來自亨利的壓力。

  亨利無法察覺到這一點,他極力地將自己的診所安置在豪華的公寓中,裡面亦栽植了許多綠色的植物,但這一切的「氣場」卻因為亨利自己陷在精神困境中而無法顯露一份朝氣或動力。但當樂觀而善良的碧翠絲入住時,她不懂任何醫學名詞或方法,卻僅以一種人類相互之間的關懷與傾聽甚至互動而讓病人得以釋懷,不僅如此,周遭的植物與那隻狗似乎也都受了感染而變得不一樣起來。

  「交換公寓」在國外相當盛行,而在戲劇的對應中正好也呈現了極度的對比。從而在兩個時空中併行同一種事件的衝突,這樣的安排看似刻意,但卻是戲劇中不可或缺的元素。編導在具象的事件中也有了極為精彩的類比,而觀眾也在兩人進入對方的領域與空間中慢慢拓染了這部電影的樂趣。

  舞者碧翠絲的身份背景交待是較為薄弱的,我們只知道她的直截了當與善良本質招來了許多的追求者,這些追求者中有懦弱的;也有強悍的;甚至有變態的。而這一切全部讓亨利當面承受了。相對地碧翠絲也全部承受了亨利全部的病人,於是兩人很快就藉著閱讀對方的信或治療病人而開始對另一方有了瞭解。從某一種角度而言,這似乎也是一種心靈治療的切入點。人有太多的盲點無法看清自己的缺點或不願去面對的問題,這些是必須以旁觀者的角度才能清楚呈現的,而「交換公寓」這個構想的實踐,不僅成為這部電影極大的具象事件;也使得心理醫師的角色在劇中也成了觀眾的病人。 

  人為何要有壓抑?也許這與社會環境甚至道德環境都有密切的關係。如果真的將情感全部坦然外放,事實上也是不可能的。將情緒隱忍而不發作,有時也是必要的,畢竟社會上有著太多制度化的互動。如離婚的丈夫渴望見到自己的孩子,但卻不斷地隱忍以致心理產生極大不平衡甚至是創傷哀痛,雖是如此卻也不能否定婚姻制度的存在。從另一個層面而言,人與人之間正因為有著許多缺失,縱然會造成某些傷害,但卻也是進步的動力所在。也因為生活有著許多坎坷,於是每個人在挫敗之餘總會重新檢視自我,在找出缺失的所在之後便能超越痛苦從而展現另一段的生命歷程。

  太過平順的日子其實也是心理學家更要去面對的問題。劇中的舞者「安」看似青春有朝氣,但其實她也常常去面對心理治療,而在最後當她與碧翠絲道別時也不斷地要碧翠絲去看心理醫生,但其實作這樣的安排是為了讓安可以教導碧翠絲ㄧ些心理醫生問診的常識,從而讓劇情合理化罷了。

  亨利受不了在巴黎的遭遇,急急趕回紐約,有趣的是,當下的環境已經改變了,丟了行李與外套的亨利霎那間失去了他原有的位階與身份,這種位置的錯亂幾乎將他從高峰打落谷底。因為唯有如此才能讓亨利離開代表權威的醫生位置,從而重新去面對周遭的氛圍。

  傾聽看似平和,但在心理有困頓的人而言,這是一個相當重要的管道,某種程度而言,病人會逐漸依賴診所內的那張診療椅,看病人躺在沙發上那種獲得安全的滿足,不難看出病人是何等依賴醫生。因此當亨利從醫生變成病人的剎那,他突然見到了不曾見過的面向。也從這個角度慢慢挖掘了他與母親的過去;他一直不肯去面對感情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他也發現他愛上了碧翠絲。

  事實上他在巴黎的寓所內見到各種追求碧翠絲的男人,當然也從專業的角度立刻察覺這些人內心的空虛與徬徨。亨利也偷看了碧翠絲的情書,從而慢慢在潛意識中注入了一種好奇與關注。當一個男人對女人或者女人對男人開始發生興味時,縱然兩人不曾見過面,但其實在心中卻已延展了一種情意。

  情意不見得是感情,但水到渠成必然會修成正果,這是這部電影最重要的訴求。站在商業電影的考量是無可厚非,但後面的巴黎相會詮釋則顯得太過急促,何況巴黎寓所的植物變得像處女林地是值得商榷的。也許因為亨利的封閉之心已經冰解,從而讓周遭氛圍變得生氣蓬勃?

  也許這只是為了讓情節能在尾場立刻有個快樂的收尾,但原則上還是可以給予這部影片高度的評價,尤其在都會人心寂寞與惶恐的現在,本片倒也提供了相當程度的抒解空間。

2008年3月20日 星期四

田園春光(Hukkle)

導演:喬治.帕爾菲(Gyorgy Palfi)
演員:法蘭克.賓迪(Ferenc Bandi)
   喬西夫.胡卡斯(Jozsef Forkas)
匈牙利 / 2002年 / 75分鐘 / 普遍級
禮讚:歐洲影展歐洲新發現獎、法斯賓達獎
   匈牙利影展最佳首部影片獎、最佳外國影評人獎、學生評審團獎
   聖西巴斯汀國際影展最佳新銳導演獎、評審團特別獎
   烏克蘭基輔電影節國際影評人獎、傑出藝術貢獻特別獎、最佳新進
    電影、觀眾票選第一
  美國克里夫蘭電影節東歐最佳影片獎
  新墨西哥州(聖塔費)影展最佳影片
  香港國際電影節火鳥大獎
  代表匈牙利參加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外語片
  匈牙利新聞獎最佳攝影、最佳配樂、最佳新銳導演獎
  德國科特布斯影展最佳影片特別獎、新銳導演獎、國際影評人獎、觀眾票選第一名  
  俄國索奇影展最佳影片金玫瑰獎
  巴黎電影節特別獎
  美國克里夫蘭電影節東歐最佳影片獎
對於那些厭惡看一大串字幕的觀眾來說,本片是最好的解藥…

◎ 劇情簡介     

  一條蟒蛇在夜間的草地石縫中時快時慢地爬行,月光映照在蛇的鱗片上閃閃發光。第二天早上,獨居的老人倒了一杯牛奶走到門口的木椅上,他微笑地望著路過的腳踏車、路人、甚至汽車及小麥收割機,同時他也不停地打著嗝。

  這個小村鎮看起來好像一切都很平靜,但甲蟲輕輕走在草葉上;貓兒在草地上打滾伸懶腰;成羣的綿羊相互推擠著。再仔細看,馬車與腳踏車的輪子規律地走著,這一切律動似乎也催逼著大地花草緩緩成長。風輕輕吹來,驚慌的兔子匆匆地遁入草欉中一個男人走入酒吧內,一名婦人倒了一杯水給他,婦人的臉上透發著一種古怪,而外面一群中老年人正興致盎然地玩著木製的保齡球,觀看的人悠閒地喝著啤酒。一名專門替豬交配的男人趕著一隻種豬,到約定的所在讓豬交配,經過路邊的房子,老人依舊打著嗝。

  工廠內裁縫車的馬達轉動著,針與線的結合縫製了成品,年老的女人透過老花眼鏡認真地工作著,而一名老太太從隱密的家中分倒了許多小瓶的液體,用紙分別包裝後分贈給工廠的女工。

  兩輛車經過打嗝老人家前,然後又退了回來,讓路給一輛碩大的小麥收割機。似乎到了晚餐的時刻,每戶人家都開始了作菜與晚餐。有一戶人家的男主人獨自大快朵頤,而其他的家人(都是女人)卻只是靜靜地看著。食物進入肚中後,鏡頭轉向醫院,一名男子到醫院檢查身體後,由妻子駕馬車離去。

  婦人將男人吃剩的東西倒給貓吃,最後貓倒在地上死了。警察開車到野地,他下車小便,然後開車經過打嗝老人家門前。一場喪葬隊伍也從另一個方向經過,大家的表情木然但卻無人落淚。養蜂人入蜂房取蜜然後以分離機讓蜜流出。一名女孩舀食物給三名躺在床上的男人;夜晚土撥鼠出來吃了蚯蚓;早上婦人鋤地鋤死了土撥鼠,然後丟給狗吃,午餐後女人靜靜地洗著杯盤。而警察開車到一戶人家卻找不到男人,鏡頭卻在水池中映照出一名男性屍體。一群男人依舊玩著木頭保齡球,突然一陣地震,麥田的草人倒下;雞蛋互撞而破裂。

  一場婚禮中眾人吃喝跳著舞,也都是女人與女人跳,一名女人唱道:「如果老公對妳無理取鬧,夫人妳一定要餵飽他,多加一點胡椒,讓食物美味,他就會在天黑之前,服服貼貼。如果妳深愛妳的老公,好菜好飯會讓他開心,」警察也在場,他靜靜地看著四周,聽著女人又繼續唱道:「我將前往那遙遠的山村,到那連鳥蹤跡都不多見的地方,我和送子鸛鳥一樣寂寞,沒有人來撫慰我,傷心的日子,痛苦的生活,悲悽的星辰讓清晨也蒙塵。」

  警察繼續觀察著四周,夜晚下起雨來,而老人依舊打著嗝…。

◎ 劇情分析

  法國導演盧貝松剛出道時拍了一部「最後決戰」,以及德國導演維特.荷默亦曾拍攝「浮生狂想曲」,這兩部影片的特點就是全劇都無對白台詞,也因為如此,喜歡電影的人對這兩部影片也就印象特別深刻了。

  電影號稱映像藝術,在聲光影的整合中才能構成畫面的連接與故事結構的敘述,尤其在畫面中的組合必須具備戲劇呈現的元素,至於對白在編劇學來說,是不得已的處理方式,換句話說,成功的電影應該以影像中的動作、氛圍、道具或光影來詮釋所謂的映像語言。然而侷限於人類的潛在心靈與隱微曲折的複雜心態;有時又必須兼顧情節的連貫,電影幾乎是無法離開台詞的,甚至有些相當受人注目的名片,亦是靠許多大量的獨白或台詞建構完成的。因此純粹是以影像構成而捨棄台詞的影片,亦必須能讓觀眾理解與接受的電影創作,實在是少之又少而且亦是相當難得的。除了前面所敘述的兩部佳作之外,匈牙利導演喬治.帕爾菲的作品「田園春光」不僅算得上是異類,亦是電影界難得的創作。

  也許有人會看不慣這種無聲的電影,畢竟人都是依仗五種感官與意識連結而產生接收的訊息,而電影亦早已被許多人界定為聲光娛樂,所以在放映這部影片時總有一些人無法看完而半途離席。

  其實失去了對白,卻反而增加了我們一般人忽略的聲音,打嗝不斷的老人在影片中總會適度地出現,而許多經過他家門前的人、動物與車輛,不僅訴說了影片故事的結構與玄機,當然也間接地介紹了這個村莊的梗概。

  影片最後的婚宴舞蹈由一名女人唱吟的歌詞透露了這個村落不尋常的命案緣由,警察在一個山洞中終於找到了製造致人於死(或慢慢死亡)的有毒液體,但全村的女人似乎都有嫌疑,而其原因則是男人只知打木製保齡球,喝啤酒…而一切的工作全落在女人身上,不管家事或工廠的勞動,況且女人還得遵循古時候民謠的教誨-要好好地餵飽男人的胃。

  警察有一場戲是回到辦公室內前,與一名女同事相互注視甚久,兩人有著各自的表情,而內心深處卻又相互牽引著一件弔詭之事,這正是這件謀殺案的旁描側寫,也將這村中的連續死亡案件有了全盤的介紹。

  導演為了呈現村落的白天與夜晚,使用了大量的動物與植物的呈現,從而在寧靜的美與生命動力展現中,夾雜了令人倍感意外的謀殺案。其實只要仔細聆聽,連寧靜都是有聲音的本質,這自然就構成了這部影片的質感與特色。除了光與影的極端對照之外導演也提供了人性思索的面向。

  也許全村的女人(包括那名女警)都知道謀殺男人的真正理由,這會不會是替千古以來女人承受的不平地位提出了一點抗議與辯證?當那名釣魚回家的男子獨自享受佳餚時,其他家人包括小女孩都只是冷眼旁觀。他們不是在欣賞自己所作的佳餚被丈夫吃得精光,而是在見證女人終於從歷史中站出揭竿起義。而這種的碰撞是必須以一種極端的手法才能完成轉換歷史的儀式。

  大自然中的種種生命都是值得禮讚的。但某個角度而言,卻也是殘酷無比。土撥鼠夜晚吃了蚯蚓;天亮被農婦鋤頭鋤死,然後又被狗兒吃掉,在生命與生命的碰撞中難免有著令人心悸的鬥爭,但這一切卻又被每日昇起的溫煦陽光淡釋了,在光艷中植物競相增長著;車輪繼續轉動著;而母豬也因趕豬人帶來的公豬而努力交配並繼續繁延著,從表相來看,這個村莊就像全世界各地的村莊一樣,洋溢著溫馨與寧靜。

  片尾一架現代化的噴射戰鬥機俯衝鑽過小橋下然後又急急升空而去,駕駛員得意地回頭望著村莊,猶如一記响雷般催動了這個村莊的動力,因為不管後續如何,人一定會存活下去,村莊一定會存在,而花草樹木以及各種動物亦一如往昔。

  下雨了,地面積滿了雨水。水也許是慾望,但亦是生物的生機,這些鋪排看似各自獨立,但其實卻都是導演的匠心獨具。也許你以為這只是一部紀錄片,但千萬別忽略了導演精心佈置的點線面,這些具象的小情節終究構成了全劇的脈動。

  有時候觀賞一部閱讀習慣全然不同的電影是一種挑戰,因為我們必須更專注地觀察一切的線索,在所有的堆砌連結中,我們將會找到以前從未發現過的可能與必然。

2008年3月11日 星期二

寂寞城市 (Things You Can Tell Just by Looking at Her)


演:羅德利哥‧賈西亞(Rodrigo Garcia)
編劇:羅德利哥‧賈西亞(Rodrigo Garcia)
演員:荷莉‧杭特(Holly Hunt)
   卡麥蓉‧狄亞(Cameron Diaz)
   葛倫‧克羅絲(Glenn Close)
   卡莉塔‧佛哈特(Calista Flockhart)
美國 /  2000年 / 109分鐘
疏離與寂寞城市中七名不同背景女人的故事

◎ 劇情簡介
     

  凱西是一名女警官,她偵查一名好友艾卡門的自殺事件,心情不免陷入沮喪之中。

  而服務於養老病院的齊醫師一直渴望另一名羅醫師的愛,但始終未獲回音,於是她找來會算塔羅牌的女孩克莉絲汀為她算命。克莉絲汀說她果斷而善於偽裝,常有把自己帶向失敗的傾向。她害怕寂寞,也害怕改變。克莉絲汀並預言羅醫師不是她等待的男人,她的男人應該與她的工作無關。

  另一位服務於銀行界的蕾貝卡已經三十九歲了,但與同居的黑人男友有了六個星期的身孕,她不顧醫生警告這可能是她最後懷孕的機會,毅然將孩子拿掉。而當她告訴男友時,男友表示他正好又出差,甚至當蕾貝卡直接問他為何沒有問她要不要留下小孩?男友還是冷酷地搖搖頭。蕾貝卡拿掉孩子前,在酒吧遇上了她的下屬華特。華特的女兒是盲者,妻子正好帶女兒回娘家,於是蕾貝卡與他回家,但這些依然消除不了蕾貝卡的寂寞。意外的是為她拿掉孩子的正是齊醫師,當蕾貝卡手術完後走在路上,一股無盡的寂寞湧上心頭,她無助地依在停車計時器痛哭不已。

  蘿絲本是個老師,現在立志當個作家,她與十五歲的兒子小傑住在一起。這一天她發現對面搬來一名侏儒艾伯。在從超市回家途中,蘿絲主動送他回去,才知艾伯十六歲離家加入馬戲團,為母親所不諒解,直到母親去世,他才搬來住,現在在醫院櫃檯上班。早已與丈夫離異的蘿絲莫名地愛上了艾伯。或許她不出色的長相使她備感寂寞,當艾伯為了感謝她送來一盆栽時,蘿絲竟也情不自禁要送對方一盆花,沒想到卻見到裸睡的艾伯,蘿絲羞愧得落荒而逃。

  會算塔羅牌的克莉絲汀是一名女同性戀者,她選擇莉莉為同居人,但莉莉卻罹患絕症,兩個人珍惜著最後的時光,也回憶著過去在舞會中認識的經過。雖然情況很沮喪,但卻也無怨無悔,只是兩個女人似乎也因為無法生育而備感寂寞。莉莉建議說:也許她們可以養兩隻金絲雀,但克莉絲汀以前養過,甚至曾用吸塵器意外吸進了一隻金絲雀。在真誠面對之餘,尤其面對莉莉虛弱的病軀,克莉絲汀不再有算塔羅牌的自信,反而面對陣陣襲來的寂寞而無助。

  女警官凱西平時要照顧目盲的妹妹凱洛,也持續偵查友人艾卡門自殺之謎。為此她認識了法醫。法醫告訴凱西,艾卡門曾作過剖腹生產,生前嗑過藥,再開瓦斯自殺。而凱西,在醫院找上櫃檯員艾伯,艾伯告訴她艾卡門產下一名女嬰,但第二天女嬰就去世了。凱洛擔任華特女兒的家庭盲人教師,華特不時約凱洛出遊,凱洛也帶華特回家過夜。雖然凱洛明知華特不是真心待她,但她又能如何?甚至凱洛還以冷靜的「觀察」,告訴當警察的姊姊說:艾卡門一定是受不了一再受挫的情感,因為承諾是無法守住的,於是自殺變成唯一的選擇。這段話何嘗不是凱洛自己的寫照?原本跟一名叫薇拉的過從甚密的凱西,似乎從中認清了一些盲點,於是當法醫打電話給她時,凱西毫不猶豫答應了約會。而花心的華特果然又四處找目標,在酒吧中遇上了齊醫師,華特是塔羅牌預測的男人嗎?男友回來了,但蕾貝卡躲在房內沒有開門,她似乎在重新思索新的未來。而侏儒艾伯鼓起勇氣帶著花向蘿絲求愛,蘿絲在驚喜中會答應嗎?莉莉的病情無人知曉,但克莉絲汀決定要養兩隻金絲雀。故事似乎有了一個段落;但也許又是另一個開始。

◎ 賞析

  將七名不同身分背景的女人藉由各自的事件來呈現一個主軸──都會中的疏離與寂寞。看似不相關的背景,竟又巧妙地環扣在一起,編導羅德利哥‧賈西亞的天賦與功力是不容忽視的。

  編導另一項獨特的手法是將全片區隔為五個段落,分別是(一)齊醫師與塔羅牌;(二)蕾貝卡的綺想;(三)蘿絲的真命天子;(四)晚安莉莉,晚安克莉絲汀;(五)愛等待著凱西。這五個段落將七名女人交叉地交揉呈現,緩緩地透露出女人細膩而敏感的思惟。在不同的處境下,她們不管外表如何表現堅強,但脫離不了對環境社會的無力,以及內心的寂寞與無助。

  欲分析這部影片,不妨從人存在的價值觀去分析與探索。人是群居的動物,在彼此互動對待中的結果,要如何認定正面與負面,常常有不同的價值觀而呈現異同。事實上群體社會是「寂寞」的解決體制;但從某個角度而言,也因為群體生活的繁複,人才有「寂寞」的無助。我們可以明顯地發現這些人性上的特質,其實與性是密不可分的。男女藉著相互吸引的天性,彼此取悅,但也彼此傷害,這似乎是一道永遠無解的難題。

  我們不禁要問,真正寂寞的是外在的表相?或是內心的自我?在片中有幾個特異的例子值得思索:如凱洛是一名瞎子,但卻是所有人看得最清楚的。她明知道華特並不愛她,但依然勇敢地面對;雖然如此,在看似冷靜的情緒中,依然難逃落寞的孤寂,這種無助不僅反映感情,而是對人類的複雜提出控訴。另一個例子是莉莉和克莉絲汀這對女同性戀者,在她們認為作了正確的選擇後,任何一項變化都會讓堅定的結合受到侵襲。而逐漸感受到真愛離去之際,克莉絲汀也只能將情寄望在金絲雀上。雖然克莉絲汀具有塔羅牌的算命能力,但對自己的寂寞無助卻也只能徒呼奈何。

  心理醫生齊醫師在渴望的男人不再接納她時,竟然無助地求助於克莉絲汀的塔羅牌;而齊醫師為蕾貝卡拿掉孩子後,她一定沒想到塔羅牌預測的男人竟是與蕾貝卡上過床的男人。這些看似蜘蛛網交錯相依的人際關係,像把銳利的手術刀劃開了人性外衣,赤裸地呈現看似荒唐但又真實的人生真相。

  寂寞在另一種詮釋中不見得是令人失望的。正因為落了空,反而有了更大的空間與勇氣去重新迎接新的事務與挑戰,這是本片導演極欲與觀眾分享的秘密。人生的許多挫折與不幸,我們不妨以正面的態度去面對,也許這正是人性磨練的大好機會。所謂不經一事不長一智,經歷過生命的風暴才有資格登上桃花源。

  編導羅德利哥‧賈西亞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馬奎斯的兒子。他原本是優秀的攝影師,因此在片中我們可以發現他對光影的處理態度,以及色調的類比都有不錯的成績。但重要的是能藉著龐雜的人際關係,穿針引線中點出細膩而複雜的人性,這才是本片受到重視的因素。

  電影的映像語言中最難詮釋的是複雜的人性,「寂寞城市」看似潺潺流水,但卻劇力萬鈞地挖掘到性情深處。而更令人激賞的是編導探索的角色不僅涵蓋各種年齡層,甚至十五歲的小傑也不諱言與女同學安莉卡上過床,但正在寫兒童讀物的蘿絲在震驚之餘也連帶由此認清自己的人生方向;她捨棄了追她的胖子,反而尋求更輕的侏儒艾伯。正如小傑說的:愛支配著一切;而似乎每個人都窮其一生在努力追找。

  是的!正因為寂寞,正因為委屈與受挫,於是人就更加堅定意志地另尋天地,思索與檢討永遠不會太遲,人永遠是在這種經驗中成長與茁壯的。這片子的主題是「寂寞」,但觀眾可別受到這種誘導而陷入溺境中。

聖劍平冤


編劇:黃英雄
原著:莎士比亞
1997年出品 / 台灣 / 150分鐘
本劇根據莎士比亞的四大悲劇之一「哈姆雷特」所改編
以歌仔戲的形態演出莎翁名劇,這應該是頭一遭…

◎ 劇情簡介     

  在中國古代南方的小國,國王劉弘度遭其皇弟劉弘熙下毒陷害,逃至後山懸崖墜谷身亡。由於太子明恆正在外打獵,只覺胸口一陣鬱悶,心中暗驚,趕緊趕回宮中。

  回宮後,在太師的主導下,弘熙已經登上皇座,而皇后在弘熙的恐嚇下,深怕明恆遭受毒手,也只能忍氣吞聲。但弘熙雖然即位,卻找不到玉璽,弘熙與太師馬昌要皇后交出,不但賜她正宮之位,明恆也可保有太子之爵。皇后只虛以委蛇,期待機會來臨時告知明恆真相。

  明恆誤會母親貪圖權勢,遂自暴自棄每日喝酒麻醉自己。馬昌之女如瑩與其兄如龍與明恆是青梅竹馬,這回明恆連如瑩的面也不想見。但如瑩是明理之人,她看出這件宮廷驟變必有原因,遂告訴明恆,不管發生何事,她對他的感情永遠不變。在後花園中明恆與如瑩遇見鬼魂,如瑩嚇昏,鬼魂告知明恆,他是父王,因皇弟弘熙覬覦皇位,趁他午睡時,將毒葯灌入耳中,以致墜谷身亡,希望明恆能為他報仇。

  知道真相的明恆憤怒欲入宮中報仇,但宮後山上道觀的青風道長急急攔阻。也是明恆師父的青風告知不可莽動,唯今之計只有暫時裝瘋,待日後時機已至才是復國時候。

  此時一直監視明恆的馬昌與掌握兵權的如龍也趕來,但青風早已離去,原來馬昌與青風原為師兄弟,過去的恩怨也導致彼此的不和。而如龍早就喜歡明恆之妹明珠,這回變本加厲入後宮求愛,但反遭潑辣的明珠羞辱,而前來逼迫玉璽下落的馬昌與弘熙見皇后一直不肯就範,遂思殺明恆以絕後患,正巧被躲在屏風後的如瑩聽到,急急告知明恆。接到聖旨的明恆遂在大殿裝瘋,馬昌無奈只得建議放逐外部再殺之滅口。幸好在危急之際,明恆被一戲班搭救,青風隨後趕至,眾人使出計中計。

  弘熙的壽宴上戲班演出皇弟謀害皇兄的故事,弘熙大怒。明恆表明身分,如龍與明恆決鬥,弘熙賜酒,由皇后代飲而中毒昏迷,弘熙取來解葯,眾人追趕明恆至藏玉璽的後殿道觀,馬昌與青風決鬥,但終不敵被擒。此時弘度出現,眾人才知皇上被青風所救;在弘熙的懺悔下,弘度以寬弘的氣度原諒眾人,於是這個國家又恢復了往昔的和樂與繁榮。

劇情分析

  本劇根據莎士比亞的四大悲劇之一「哈姆雷特」所改編。以歌仔戲的形態演出莎翁名劇,這應該是頭一遭。

  由於國情不同,故原著中皇后改嫁給小叔的情節作了極大的刪改。皇叔覬覦皇后美色的情節依舊,但皇后的堅貞卻是東方觀眾較能接受的安排。事實上事件的起因來自人類的貪婪與慾望。這一點「聖」劇中加入了太師馬昌的興風作浪,於是整個劇情就更「東方」、更「歌仔戲」了。

  為了增加劇情的趣味,最後與明恆太子決鬥的馬如龍被界定在丑角的地位,其原因是歌仔戲的「三花」,亦即甘草人物是不可或缺的環結。而全劇一開始就被賦予「快樂與希望」的主旨精神,因此這個反派角色就顯得比較特別了。只可惜飾演該角色的演員不但自恃其老演員的資格,敷衍地以「野台」的方式演出,許多設計的關鍵台詞常被忽略帶過,喪失了許多精緻的演出,殊為可惜。與「哈姆雷特」一樣,本劇中的皇后角色相當重要,但飾演該角色的演員似乎也較無說服力,這牽扯到歌仔戲班常年的問題與困境,是令人相當遺憾的。

  佈景的設計也是由編劇擔任,事實上還談不上設計,應該說是組合。採用不規則的階梯置於舞台,在場景的變化中,階梯能變成山坡; 也能變成皇宮大殿,在歌仔戲的演出形式中算得上是相當獨特的。雖然演出前受到團內許多老演員的背後批判,但演出第二日,中國時報給予相當程度的肯定,這才使得這些閉關自守的演員封口。

  有趣的是飾演皇帝的演員手上帶著金光閃閃的勞力士錶,筆者在舞台後方曾好言相勸,但該演員相當不以為然,當然也沒把話聽進去。所幸皇帝服的衣袖甚為寬大,觀眾應不致看見古代皇帝戴勞力士金錶才是,否則觀眾的精神不錯亂才怪。這件事雖只是一個過程,但卻一直在心頭揮之不去。想到舞台演員素質的低落與不負責,心中總有太多的痛。

  以莎士比亞的名劇改編,其目的是希望這齣歌仔戲將來能躍上國際舞台。在西方觀眾熟知的劇碼中,見到一種新劇種的新詮釋,應該可以獲得更多的認同與共鳴;只可惜後續的推廣中斷,這似乎是台灣戲劇界的通病。

  「聖」劇多加了宮中後山的「媽祖廟」,以及住持青風道長,其因是當年的創作,編劇嘗試以一種屬於台灣這塊土地的共同象徵與精神,來融入每篇作品中。像「比文招親」的背景亦然,這是相當有趣的實驗。然而這必須兼顧到劇情的合理性,原本「聖」劇的時空是設定在五代十國,但這與媽祖是發生不了關係的。因此後來只能採用歷史人物的名姓,但時空背景只能概略地界定在南方的一個小國。

  事實上,聖劍平冤雖然脫胎於哈姆雷特,但若不明說,觀眾很難將兩者結合在一起。這是因為在改編之前,早已將風格東方化,尤其在歌仔戲的特色「歌仔調」的助陣下,哈姆雷特的影子早已消失無蹤;但仔細品觀則又可發現原著的主軸與架構。對編劇而言,這是一次成功的改編,起碼原作者若不同意,他也不會有怨言的。

  莎士比亞的作品甚多,每篇作品均充滿了人性的對立與諸多靈性對待,固然西方有其獨特的美學觀點;但東方的風土民情其實也有過人之處。國內也有許多戲均是改編自莎士比亞,只可惜歌仔戲的形式似乎較難,也較無空間以移植原著的文學性。

  最後的結局與原著差別甚大。國王不但未死,最終還復位登基,而他的寬宏大量也都原諒了陷害他的皇弟與太師馬昌。就人情對待與戲劇衝突而言,這樣似乎很難令人信服。但正如一開始就提到的,「聖」劇是建立在快樂與希望之上,為了傳遞這種訊息,大團圓的結局安排是不可或缺的。寬恕不見得只是宗教上特有的行為,其實標榜人性本善的國度,不是更需要更多的寬恕嗎?人生苦短,匆匆一生,若能靜心思考,其實不難發現,很多事的爭執或慾望追索,其實都將歸於平淡。如果在追執過程中有了傷害別人的惡行,這是相當愚蠢的行徑。只可惜人之所以為人,正因為無法看清這些盲點,從道理上可以解悟;但卻無法在生命真相中頓悟,這也是為什麼慾望與悲劇永無休止的原因。

  「聖」劇是近年台灣新編的歌仔戲劇碼之一。新編的真正意義在於從全新的創作中給予觀眾一種新的認知與嘗試,當然這其中必須包含意識型態以及社會新的脈動訊息。也就是說一百年後如果有人看到現在編的歌仔戲,將能從中探索到百年前的思惟與現象。這樣在時空中留下的文字訊息,正是編劇最值得自傲之處。

  歌仔戲是相當冷門的劇種,特別安排在「讓愛飛揚」藝術電影欣賞講座放映,其目的是希望有更多的人在看了演出後,能更關懷國內任何劇種,以及任何藝術呈現的花朵。因為好花易謝,但藝術的花朵芬芳是永不消褪的。

情書(ラヴレター)(Love Letter)

導演:岩井俊二(Shunji Iwai)
演員:中山美穗 (Miho Nakayama)
   酒井美紀 (Miki Sakai)
   柏原崇(Takashi Kashiwabara)
日本 / 1995年 / 117分鐘
禮讚:蒙特利爾電影節觀眾大獎
   多倫多影展最佳女主角
   日本影展最佳女主角
住在神戶的渡邊博子,在遭山難事故死亡的未婚夫死後兩年,結束三年祭拜…

◎ 劇情簡介     

  渡邊博子在未婚夫藤田樹山難死亡三年的追悼會中,與阿樹的母親回家,意外地發現初中時候藤田家是住在北海道的小樽市。

  博子一直無法忘情阿樹,遂以寫信給天堂的阿樹為名義,按照畢業紀念冊的地址寄信給藤田樹。沒想到真的接到藤田樹的回信。原來是一位同名同姓女子回的信,巧的是藤田樹與阿樹還是同班同學。

  於是兩個女人藉著通信,慢慢道出了阿樹在學校念書的景況。由於兩人同名同姓,不止產生很多的不便,兩人也不時成為同學取笑的對象。一直在學校圖書館幫忙的藤田樹見阿樹功課不好,卻常到圖書館借書,而且借的都是冷門的書籍。阿樹說他只是想在每本書的卡片上留下自己的名字罷了。

  這一天,藤田樹的父親因肺炎延誤醫治,送至醫院時已經死亡,這使得母親及爺爺相當自責。而藤田樹似乎也延續了父親的這種體質,每當大雪紛飛,就猛咳不已。由於喪禮而無法到校,一向冷酷的阿樹竟然到家裡找她。在知道她有喪父之痛時,出言安慰她幾句,並將一本「追憶似水年華」的長篇鉅著交給她,希望藤田樹替他還給圖書館。

  但當藤田樹回校上課時,才知阿樹已經轉學了,她不禁失望與憤怒地將同學開玩笑的花瓶狠狠摔破。從此她再也沒見到阿樹,直到接獲博子的來信才再度挑起她對阿樹的回憶。

  在博子的要求下,藤田樹帶著博子寄來的拍立得回到學校拍攝阿樹過去的回憶,正巧遇上當年的老師,老師帶藤田樹進去圖書館,學妹們聽說學姐叫藤田樹,不禁竊竊私語。在追問下才知道圖書館內的書有藤田樹的借書登記共八十七張,這中間似乎隱藏了一些問題。

  博子也在書信往返中漸漸發現她可能只是阿樹眼中另一女人的影子,於是慢慢接受了阿樹好友秋葉的愛,並將所有的信寄給藤田樹,因為她覺得只有藤田樹有資格擁有這些回憶。

  藤田樹的學妹們帶來「追憶似水年華」,出示借書卡後發現當年阿樹為藤田樹繪的素描,藤田樹這才恍然大悟,但一切都已成過往雲煙。

◎ 賞析

  本片是九○年代相當轟動的偶像愛情片。除了知名的俊男美女之外,其結構舖敘是相當奇特而引人入勝的。

  開場時男主角就已經去世三年,觀眾會很好奇男主角究竟要如何出現?以編劇而言這是需要一些功力的。而場景設定在日本北海道的小市鎮,白雪紛飛覆蓋大地,成就了一種「純純」的愛念,在映象先天上就更能吸引觀眾的注目與同情了。

  男女同學同名同姓是個巧合;而阿樹在不同的地方能遇上兩個長相相似的女人,不知是幸福或是不幸?如果他真的心儀藤田樹,那面對相似的博子究竟應不應該全力去愛她?這點原著在文字上的描述或許會較生動而深入,也較能引起觀後的思惟。

  博子雖然很愛阿樹,但從藤田樹的信件往返中,她慢慢感受到一股淒然,因為愈往下挖掘,卻愈發現阿樹離她愈遠。不管是移情作用或是影子效應,博子認為這是不公平的。愛是必須全心全意,容不得有一小粒細砂,博子正是如此一絲不苟的人。當愛上阿樹後,就算在阿樹死後三年,她依然無法割捨這份專執之情而不能接受秋葉。現代人的愛情觀念似乎早已脫離這種專執模式,所以這種沒有雜質的愛就備受歡迎,偶像劇風行的原因似乎也與此有關。

  中山美穗一人分飾兩角,在詮釋藤田樹這個角色時,以活潑樂觀卻又常感冒咳嗽的外相來與博子作區別,編導在藤田樹的角色上著墨較深。她不但得從信件往返中一點一滴地回憶起那位同名同姓的同學;更得從她父親的死亡作意象的掙扎與醒悟。

  藤田樹高中時與阿樹的互動,那份少女的羞澀與潛意識的渴望,看似一種交集之情,瞬間又幻化成繽飛落葉;看似具體真實,眨眼間卻又無影無蹤。但遺留下來的卻是一種永難忘懷的溫馨甜蜜。

  這種感覺不必納到「愛」的範疇內,反過來說,一句「你好嗎?」卻似群山般的濃郁關懷,這豈是「我愛你」所能比擬。也因為編導將愛的詮釋提昇到簡單卻又深重的表演方式,當博子面對阿樹發生山難的山頂高喊「你好嗎?」時,觀眾幾乎沒有不動容的。

  人常為感情所困惑;但卻又不厭其煩地去追索,然而這並非是一項是非題,在得與失之間,常衍伸出另一層面的得與失。能夠將得與失平等看待,這是需要一番智慧的。

  情書卻又建立在另一種的感情處理方式。雖以愛情為包裝,但卻不以肉慾為號召。康乃爾醫學中心的海倫‧凱伯蘭醫師說:「沒有親密關係,就沒有真正的愛情。」請注意,海倫對於親密的定義是一種分享的感覺,而不只是肉體訊息的交換。「情書」恰到好處地呈現了這份觀點。

  阿樹與藤田樹因為同名同姓,這種巧合反而造成兩人的尷尬不安。正因為不安就會加倍地在各種應對中作防禦,殊不知這種特別的付出,反而引動了二人的注目與關懷。拿錯考卷是一場有意思的舖排,藤田樹功課極佳,不可能只拿27 分,她放學後獨自在自行車棚等到天黑,還用轉動腳踏車來發電讓阿樹看清是誰的考卷。阿樹故意慢吞吞地閱看; 藤田樹以少女的矜持願等到天黑,說穿了正是兩人心中潛藏的渴望。

  藤田樹信中一再否定她對阿樹沒什麼印象,但當及川早苗要藤田樹為她介紹阿樹時,藤田樹幾乎是憤怒地將早苗拉到阿樹面前的。這也說明藤田樹的心中早已烙印著阿樹的影子,只是青澀年代的心靈,一時也無法明確了知真確的感受。這種日後的失落,或許會成為遺憾;但從另外的角度而言,卻是一種永難忘懷的美。

  死亡是情書的另一項主題。藤田樹的父親因肺炎延誤就醫,而當藤田樹感冒發燒又逢大雪,在得知救護車在一小時才會到後,爺爺遂堅持揹孫女到醫院。上一次兒子因他的緣故而喪命,這回就算拼老命也要送到。最後終於將藤田樹送到醫院,但這段的詮釋只在呼應博子與秋葉的重新開始;以及藤田樹得知阿樹對她隱藏的心意。就戲劇結構而言,其象徵連結的力道略嫌不足。

  倒是藤田樹在父親葬禮後,到學校才知阿樹轉學了,她憤怒地將花瓶摔在地上,這段象徵她與阿樹潛藏的感情互動隨花瓶碎裂而「死亡」。這也是為什麼博子寫信向她問起阿樹時,她才慢慢從回憶中勾勒出那些點滴花絮,心中的波瀾也隨之舞動起來。

  秋葉與博子的戲較弱,秋葉玻璃造形師的背景也無法就情感與劇情連結,這是相當可惜的。而藤田樹的母親在親戚遊說下本欲搬入新公寓,但爺爺反對;最終見爺爺奮力在雪中揹藤田樹到醫院,遂感動得打消念頭。在原著的鉅構中,這些應該都有重要意義的,只可惜剪裁成電影後,當然必須有所割捨,某些枝節就不得不忽略了。

  情書的美在於我們過去似乎都有過的感情互動。也許年少不懂事,但在一個當下所散發的光與熱,則永遠是一種難忘的回憶。讓我們齊聲為有緣相識的人默問一句:「你好嗎?」。

新七大罪(Les sept péchés capitaux)

導演:西萬爾.多姆(Sylvain Dhomme)
   愛德華‧莫利納羅 (Edouard Molinaro)
   菲力普.德.布羅卡 (Philippe de Broca)
   雅克.德米 (Jacques Demy)
   尚.呂克.高達 (Jean-Luc Godard)
   羅杰.瓦迪姆 (Roger Vadim)
   克勞德.夏布洛 (Claude Chabrol)
法國 / 1962年  / 113分鐘

這七段分別講述“憤怒、嫉妒、暴食、好色、懶惰、虛榮、吝嗇”,以羅馬尼亞戲劇大師歐仁·尤內斯庫的《憤怒》最有創意:一個簡單快樂的小鎮、納粹,假日裏鎮上所有的婦女都為丈夫做了一盤湯。但是每個回到家的男人都…

◎ 劇情簡介      

(一)   
憤怒之罪         導演:西萬
多姆(Sylvain Dhomme)

  星期日是個充滿暖暖陽光的好日子,每個人見面都會不約而同地相互問安,這個世界似乎充滿了和諧與歡樂。到了晚上,這個城市的每位家庭主婦不約而同都煮了一鍋湯,也不約而同地湯中掉入一隻蒼蠅,於是夫妻開始爭吵,再擴大打群架,然後事態一發不可收拾,最後是暴動、戰爭、火箭昇空、核彈爆炸,於是人類就毀了。

(二) 嫉妒之罪  導演:愛德華‧莫利納羅(Edouard Molinaro)

  一名飯店的女傭非常羨慕富商帶來住宿的女明星琳達莉,因為琳達莉不但擁有名貴服飾與珠寶,而且可以任意地指使她甚至指責她。終於有一天富商迪喜邁喜新厭舊的毛病又犯了,他轉而追求女傭。一年後,穿著華貴衣飾與珠寶的女傭與迪喜邁回到飯店度假,可是女傭卻發覺她並不比以前快樂。

(三) 暴飲暴食之罪   導演:菲力普.德.布羅卡 (Philippe de Broca)

  巴蘭達與妻子江努及岳母三人一天到晚都在吃東西,連郵差阿普賀斯送電報來,都會加入吃喝的行列。電報說巴蘭達的父親死了,明天是葬禮。雖然只有三十公里,但巴蘭達決定立刻啟程。他在車頂上堆滿了酒食,才一出鎮就是中午十二點,於是又停在路邊開始吃東西,這回吃到天亮才依依不捨地趕赴葬禮。但到會場及墓地時都已空無一人,原來家屬都到餐廳大吃大喝去了。巴蘭達三人趕到後,也加入吃的行列。

(四)好色之罪    導演:雅克.德米(Jacques Demy)

  青年傑克與好友貝爾那常在街上勾搭女人,兩人在一起研究一本裸體名畫的畫冊。傑克想起以前一位小學同伴告訴他好色就是浪費。事實上資產家與大罪是同音的,他在家裡提出「好色」的問題也遭責罵,於是對好色這樣的概念都是以想像得來的。突然傑克發現街上的每個女人似乎姿態都與畫冊上的裸女相同,而每個女人在他面前都變成了裸女。正如他的自嘲──好色是無法自制地沉溺肉慾。

(五) 怠惰之罪   導演:尚呂克高達(Jean-Luc Godard)

  吉努開車遇上了尼可兒。尼可兒想引誘吉努上床,遂稱其父母旅遊不在家。吉努開車加油,發現左腳鞋帶未繫,要以一萬法朗請人為他綁鞋帶。而二人回到尼可兒家時,尼可兒脫光了衣服,但吉努無動於衷,因為他認為作愛還要脫衣服實在太麻煩了。導演自嘲:託怠惰之福才不會犯錯。

(六) 虛榮之罪   導演:羅杰瓦迪姆 (Roger Vadim )

  一對各自有成就的夫妻,總是自信於自己的魅力而各自有了外遇,而有趣的是兩人均以為另一半不知情。這一日妻子與巴黎來的律師幽會,律師要回巴黎前要她一起離開。妻子果然拿了行李,欲離開時卻發覺丈夫打電話要與情婦去日內瓦。妻子上前責問,丈夫坦承認錯,夫妻雖言歸和好,但妻子因誤了火車失去律師而落淚;丈夫還得意地說:他現在才知道妻子是多麼愛他。

(七) 小氣之罪   導演:克勞德.夏布洛(Claude Chabrol)

  一群軍校生無意間發現一名開著名車的應召女郎,不免驚為天人,但詢問之下夜度資需要五萬法朗。眾人本想放棄,但一名數學極為靈光的同學想出一個方法,每人出二千法朗,二十五人共募得五萬法朗,再由中籤者與應召美女共度良宵。結果由安得瓦努成為幸運兒。女郎追問瓦努為何有五萬法朗?瓦努只得據實以告,女郎受寵若驚一高興又從五萬法朗抽出二千元還給瓦努。

◎ 賞析

  六○年代的新浪潮風雲,確實帶動了歐洲電影的一番新氣象,也由此產生許多有才氣的電影導演與藝術工作者。「新七大罪」就是在一九六二年由法國與義大利兩國合作拍攝的作品。許多默默無聞的電影導演能夠在這種集錦式的作品中亮相,當然也都適時把握住大好機會,賣力地呈現。

  七大罪源自基督教的誡義,但丁「神曲」中也提到驕傲、嫉妒、憤怒、怠惰、貪財、貪色、虛榮等為七大罪。此片的七大罪大體差異不大,端看每位導演對人性的詮釋如何。

  就戲劇結構而言,本片有寓言式,寫實中又帶幻境思惟,然不管其表現方式如何,它維繫在人性的慾望中而無法自拔。我們可以用反方面的假設,如果這些慾望是罪惡的話,那當我們完全去除了這些罪惡,則人的動力還剩下若何?

  慾望雖然來自人性深層底端相當複雜的感情激素,但就某方面而言,這些慾望其實反而是人類進步的動能。正因為有了需求,在各種慾望的交融互動中,社會上的一切才顯得蓬勃發展起來。

  宗教的告誡應該是界定在「適度」的範圍內。其中感恩應該可以化解情緒過度的延伸而變得無法自制。以憤怒而言,雖然是略顯誇張的單元,但其中蘊含的道理卻是令人深思。人類的某些行為是全無理性的,明明是和諧快樂,但一鍋湯及一隻蒼蠅卻使整個世界毀滅。這並非危言聳聽,憤怒之火處理不得宜是極可能燒盡九重天的。

  嫉妒是拍得不錯的單元。在得與失之間,人往往拿捏失當而迷失了自我。事實上無法得到的東西就顯得魅力無窮,但每當位居其中,反而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這個單元也告訴我們應該珍惜自己此刻的位置,因為每個人的位置都是一種自己營造的天地。

  暴飲暴食這個單元是相當有趣的,吃固然是人類的本能與天性,但過量則有害身體。巴蘭達的父親死於消化不良,因為他似乎也是貪吃之人。有趣的是巴蘭達年邁的岳母及妻子江努也是個中高手,這段情節論「罪」的空間不大,反而是「吃」的外相及意義更值得我們深思。

  好色之罪採用意識流的妄念雜陳。將名畫中的裸女與色情混雜一起,這並非說裸女是色情,要怪罪的應該是傑克滿腦子的光怪陸離。影片後段以一大塊的豬肉來影射人體的醜陋,導演是有其獨到目光的。有趣的是,六○年代的法國父母遇上孩子對「好色」的發問還是侷促不安的,問題是傑克對女性胴體的幻想是否真的構成罪名呢?

  怠惰之罪則像一篇趣味極短篇。面對女人裸體的挑逗,吉努拒絕的理由是脫了衣服還要穿實在太麻煩。所以他鞋帶掉了願花錢請人替他綁好;看書有頁數相粘也懶得用刀割開,尼可兒為他買的小餅三明治最終也懶得吃,而他點小餅三明治的理由是吃起來不吃力。這使我想起小時候聽過的故事:一名懶人留在家中,家人怕他肚餓,所以把整串餅掛在他胸前,但回來後發現懶人還是餓死了,因為他懶得低頭吃餅。

  虛榮之罪相當寫實,先建構出看似完美的世界,其實在在充滿了欺騙與不安。很不幸的是,人為了逃避這些欺騙和不安,不時往外追索,而自認追索的獲得來堆砌自己的虛榮。妻子的偷情最終丈夫並未察覺,但妻子的淚水意義則有待商榷。也許在戳破丈夫的外遇後,自己應該是界於失落與獲得而有了更模糊的空虛吧!

  小氣之罪是相當不錯的作品,在別的故事中也曾有過類似情節。問題是女郎以車子載幸運兒兜風,因省油錢要提早回去;在得知瓦努是抽籤的幸運兒,又將二仟法朗還他,女郎的行為看不出有小氣之罪,反而是明理的女人呢!這是本單元題目與主旨失真之處。

  總之這部影片以高達領銜掛名,其實也並未使喜歡歐洲電影的觀眾失望。對於慾望的新註解,永遠都可能發掘一些新意涵的。

二十歲之戀(Amour à vingt ans)*

導演:楚浮(Francois Truffaut)
演員:Marie-France Pisier 
法國 / 1962年 / 30分鐘
本片是楚浮一九六二年的作品,片長三十分鐘。描述青春的青年開始對男女交往以及愛情的追索過程…

◎ 劇情簡介     

  這一日安東瓦努在音樂廳中發現了一名美麗的少女,他的同伴說少女是他的表妹,名叫克蕾特,於是安東瓦努開始展開追求。

  克蕾特並沒有拒絕,兩人禮貌地交往著。甚至克蕾特也帶他回去見父母,並在家裡用餐;安東瓦努自覺愛上了克蕾特,於是將住的地方搬到克蕾特居家的對面。

  安東瓦努買了音樂會的票請克蕾特一起去觀賞,安東瓦努伸手欲擁抱,但克蕾特厭煩地拒絕了。從此克蕾特漸漸疏遠他,在一次安東瓦努去她家拜訪時,欲邀克蕾特出遊,但克蕾特表示她已有約,果然一名年輕的帥哥來接走了克蕾特。失望的安東瓦努只得沮喪地陪克蕾特的父母看電視。

 
賞析

  本片是楚浮一九六二年的作品,片長三十分鐘。描述青春的青年開始對男女交往以及愛情的追索過程。

  二十歲是剛懂事的年齡,許多事介於一知半解之中,但行為舉止卻又極力模仿成人,甚至有過之無不及。青春期的互動常被界定是美的象徵,但男女若是年齡相仿,似乎總顯得有些不平衡的失重,原因可能是女性的發育較男性快,思緒當然也就較男人更緊密了。

  安東瓦努與克蕾特的共同興趣是音樂,但音樂並未將兩人的距離拉近。克蕾特發現後座的安東瓦努一直注視她時,不時有意無意地回頭。這使得安東瓦努興奮不已,他認為這是對方的回應。

  漂亮的女人無時無刻都在展現自己,就像美麗的花朵會在喜歡的人面前綻放;而在討厭的人面前枯萎.。克蕾特似乎也在學習從眾人的注目中掌握自信。相反地,安東瓦努就顯得一廂情願,他的錯誤是把男女互動直接與戀愛或情慾混雜一談,而這種年少執著也使他處處顯得不自在。

  安東瓦努將居住的地方搬到克蕾特家的對面,因為他曾受邀至克蕾特家中吃飯,與其父母相談甚歡。但這些只是一種社交應酬,單純的安東瓦努以為那是一種首肯。由於這一連串不成熟的認知,使得安東瓦努在電影院中欲擁克蕾特而遭拒。

  事實上克蕾特與安東瓦努年齡相仿,但卻成熟許多。兩人交往的原因固然是安東瓦努不時送她新出的專輯,以及共同欣賞喜歡的音樂;但除了這些似乎就沒有交集。安東瓦努以為自己戀愛了,但其實是陷入一種年少輕狂與執著,這幾乎是每個小男生都有的趣事。

  本片是楚浮的真實感受,也是他年輕時的過往,將它真實拍出,雖是淡淡的情節,但卻輕輕喚醒許多人的記憶。青澀的認知與自以為是令人會心一笑的,畢竟這些挫折正是日後成熟的階梯。

軟玉溫香(The Soft Skin)

導演:楚浮(Francois Truffaut)
演員:
尚‧德賽利(Jean Desailly)
法國 / 1964年 / 119分鐘
一九六○年代,法國一群對電影狂熱的知識分子,有感於好萊塢的制式及強勢入侵,遂…

◎ 劇情簡介
     

  拉修乃是法國文學期刊的發行人,常常應邀到歐洲各大城市演講。這一日因時間匆促,在櫃檯結束辦理登機前趕到,空中小姐尼可兒再度為他開啟機門。

  從巴黎飛往里斯本的途中,拉修乃不禁對尼可兒多望幾眼,在下飛機前竟然從內心產生一股難以形容的衝動。在記者的要求下,拉修乃與尼可兒站在機門前合照,這張相片出現在第二天的報上,也為兩人的陌生關係拉近了第一步。

  巧的是拉修乃與尼可兒投宿同一家飯店,在進電梯前,知道她住八樓,拉修乃住四樓,卻故意坐上八樓後才回自己房間。拉修乃鼓起勇氣打電話給尼可兒,邀她出來遭拒,但在失望之餘,尼可兒反主動打電話來致歉,兩人開始了交往。臨別前,尼可兒將自己巴黎的電話留在火柴盒內,藉著機上服務交給拉修乃。

  在尼可兒出勤的空檔,拉修乃常藉故不回家,專心地與尼可兒出遊,兩人感情一發不可收拾。為了能有更多時間的相聚,拉修乃決定到里姆斯演講時帶尼可兒同行。但沒想到主辦單位大費周章地辦了晚宴,而尼可兒又買不到入場券在外受到騷擾。事情並沒有計劃中的順利,而使得兩人第一次有了爭執。拉修乃向尼可兒道歉,帶她投宿到農莊旅館並在林中兩人合拍了一些相片。但回來後,妻子芙蘭卡因打電話到里姆斯而戳破了拉修乃的謊言,夫妻的心情立刻陷入極端的對立中。拉修乃當夜搬至辦公室住,雖然芙蘭卡向他道歉希望丈夫留下,但拉修乃此刻心中只有尼可兒,正好順水推舟,兩人也談到了離婚的問題。

  拉修乃將這個訊息告訴尼可兒,但尼可兒似乎已意識到兩人性格的差距。並沒有想像中的興奮,反而顧左右而言他,而芙蘭卡從丈夫口袋中發現底片收據,遂逕自前往沖洗,這才看清情敵的真面目。她再也無法忍受這種屈辱,拿出獵槍裝上子彈,走到拉修乃每天吃早餐的餐廳,二話不說,開槍殺了拉修乃。

◎ 賞析

  一九六○年代,法國一群對電影狂熱的知識分子,有感於好萊塢的制式及強勢入侵,遂以自覺運動發起了所謂的「新浪潮電影」。一派由文學家、政治家及造形藝術家所組成的電影導演,因常在塞納河左岸聚會故稱「左岸派」,如雷奈(Alain Resnais)、娃達(Agnes Varda)、霍格里耶(Alain Robbe-Grillet)。而另一派是學院出身的導演則稱為「筆記派」,如高達(Jean-Luc Godard)、里維特(Jacques Rivette)及楚浮(Francois Truffant)。

  軟玉溫香是楚浮一九六四年的作品。而他最常被討論的電影則是一九六一年的「夏日之戀」,以及一九五九年的「四百擊」。然而軟玉溫香看似簡單的題材,卻如湖面舖滿了浮萍,一腳踏入後立刻就身陷其中而不能自已。

  外遇是現實生活中一個重要的議題,從不同的角度來評觀總會有不一樣的詮釋。我們隨主觀鏡頭進入男主角拉修乃的心中,不知不覺中也會愛上美麗年輕的空姐。如果持平而論,這是一種激情的顯現;是慾望在無意中找到缺口後的流洩。拉修乃的婚姻生活並非不美滿,但慾望在適當的時間總會無聲無息地侵襲而來,尤其在面對頻率相通時的男女匯集,這種奇妙的感覺實在很難令人抗拒。

  所謂頻率相通並非專指天雷勾動地火這種男歡女愛,但這種交集與注目卻是感情互動的開始。所謂一見鍾情的愛情故事我們見過太多,但「軟」片中的拉修乃與尼可兒卻不盡然如此,兩人的交集是由巧合的事件慢慢累積而成的。

  拉修乃因為差點趕不上飛機,階梯移開後又重新架上,這個互動當然會使尼可兒對他產生特別的注目;而拉修乃的座位與空服員的服務區甚近,他不時地觀察這位女空服員的一舉一動,尤其下機前尼可兒在幕簾後換鞋子,望著那雙修長的腳,拉修乃的內心早已澎湃不已;乘客下機時,尼可兒要拉修乃最後才下機,因為階梯下已有許多記者在等候。這表示尼可兒早已知道拉修乃的名氣,起碼在尼可兒心目中拉修乃是夠分量的。這一點很重要,因為這牽扯到尼可兒的內在性格以及逃避交往的因素。而記者要求二人合照,這是兩人具象的交集。

  住在同一家飯店是另一個重要的因素。拉修乃似乎已經心猿意馬無法控制在學術上安穩的心靈,鬼祟不安地隨尼可兒坐上八樓,然後略顯焦慮不安地打電話給尼可兒。尼可兒的拒絕是因為女性的矜持,尤其在六○年代不似當今的風潮,男女的互動都是相當保守的。然而這個關鍵時刻也展現了尼可兒的真正性格,在拒絕之後卻又主動打電話致歉並接受邀約。

  從這個片斷而言,尼可兒其實是一直居於主導地位的,觀眾只見尼可兒的匆忙慌亂,但更應該注意到這種潛藏的陰陽互動。尼可兒像安穩不動的圓心;而拉修乃像急速旋轉的圓周,勝負其實早已分明。

  拉修乃的學術地位舉足輕重,是文化界的巨人。但當他踏上「愛之船」立刻就暈了船。到里姆斯的演講十足暴露了他的無力,其原因固然是因為婚外情帶給他的侷促不安與慌亂,但卻也道盡了這種體制外的男女,其處理態度與學識是無關的。

  跟隨拉修乃到里姆斯的尼可兒穿了一條牛仔褲,這是相當自然的,似乎也表明了兩人的個性差異,但為了讓她出席演講會,他希望她改穿裙子。也因為如此,為了幫她買一雙相配的襪子,拉修乃陷入了一陣忙亂。

  拉修乃要尼可兒同行,當然是為了有機會兩人在鄉間獨處。而相同的渴望也來自他的妻子芙蘭卡,妻子抱怨已經四、五年沒去鄉下度假了。這也直接說明了夫妻的情感早已公式化,明知妻子一再提醒,卻從不曾有過回應,反而主動安排與尼可兒之約。拉修乃確實已沉浸在尼可兒年輕醉人的溫柔鄉中,他無法從迷醉中甦醒,當然也由此埋下悲劇的種子。

  芙蘭卡發現丈夫帶女人到鄉下度假的相片,這種心靈思緒全然被侵佔的憤怒是可以理解的。當然她也渴望丈夫回頭,但拉修乃像闖入迷宮的小孩不肯也不能回頭,雖然拉修乃發覺尼可兒逐漸疏離他時,有意破鏡重圓,但因公用電話被女人佔用而喪失先機,也種下了被妻子槍殺的噩運。(如果那時候有手機,這悲劇就能免了。)

  芙蘭卡的剛烈來自妒嫉,但這也展現了另一種行動的強勢。相較之下,拉修乃面對兩股這麼強而有力的「強勢」,間接地呈現了男人脆弱的另一面。

  再談談尼可兒的性格,她是個見過世面的空中小姐,卻也是極懂人性的女人。她在英國交過男友,也與副駕駛發生過關係;雖然討厭他,卻從他身上獲得性的滿足。在得知拉修乃欲與妻子離婚之際,她立刻漸漸疏離拉修乃。這固然是因為在里姆斯發現兩人個性的差異,但真正的原因是兩人的交往只是她的一場遊戲。

  尼可兒在適當的機會總會顯示女人的矜持與教養,但事實上她卻清楚地掌握一切感情的過往。在六○年代中這種享樂主義不被渲染誇大,但卻適度地呈現人性的底端慾望。畢竟人與人之間必須靠互動才能產生火花與動能,而其認知觀點都是來自與生俱來的性格。尼可兒的楚楚動人與青春活力令人迷醉,但卻很少有人會去注目這些動人的外相中真正的性格思維。也因為這種深不可測的情慾,常使得男人就算付出一切也毫不顧忌地以生命為賭注,作一場生死的測試。

追憶似水年華(Temps retrouvé, Le)

導演:勞爾‧魯斯(Raoul Ruiz)
演員:凱薩琳‧丹妮芙(Catherine Deneuve)
   艾曼紐‧琵雅(Emmanuelle Beart)
   文森‧培瑞茲(Vincent Perez)
法國 / 1999年 / 158分鐘 / 保護級
禮讚:提名99年坎城影展金棕櫚獎
   提名2000年凱薩獎最佳服裝設計
生命的狂戀與激情,已飄散在過往的流金歲月中,記憶裡那片刻的華美,不曾褪色,卻化為永恆…

◎ 劇情簡介     

  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後的第四年(一九二二年),作家馬賽兒臥病在床,翻閱著過去一生中親友們一張張泛黃的相片,記憶中的人物事似流水般地在眼前掠過,看似已經逝去的璀燦光陰又歷歷在前,於是以殘餘的生命卻是從未有過的「明體」意識提筆寫出一部文學佳作「聖尼梅西」。

  馬賽兒生長在貴族家庭,不到十歲就認識了周旋在貴族中出身柳巷的歐蒂;歐蒂攀附權貴,也讓女兒菊貝躋身上流社會。

  菊貝嫁給了公爵聖盧,但也四處濫情,這使得自小就喜歡菊貝的馬賽兒只得將感情潛藏心中。

  馬賽兒後來愛上阿貝婷,但她心中無時無刻念著的是音樂家莫雷爾,糟的是莫雷爾與花花公子夏呂斯又是同性戀。

  這些緊密、複雜、墮落、虛偽的貴族生活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的背景下,人性的耽溺與逃避,慢慢改變了立志成為作家但才氣並不突出的馬賽兒。

  戰爭結束,花花公子夏呂斯被判了刑,原本是逃兵的莫雷爾成為宮廷貴賓,馬賽兒卻病重。在生死交界處,馬賽兒的思維有了新一層的體認;看盡繁華的人生百態,利用殘餘的三個月,寫下「聖尼梅西」這部鉅作。

 賞析

  導演勞爾‧魯斯在六○年代即被視為智利的電影大師,這部「追憶似水年華」確實是艱深難懂的作品。主要是導演在表現手法上不時將回憶與現實不規則地交互穿插;更令人驚奇地是馬賽兒小時候與長大的角色也不時同時出現在畫面中,甚至彼此有對語的經驗。這種心靈意識不禁使人想起法國當代哲學大師馬賽兒,因其是獨子,常將內在的自我以「你」來看待,成長歷程中常假扮有許多兄弟,並且試著與其對談。

  事實上,這部影片的重軸放在「生與死」的歷境與體悟,也因為如此,面對死亡,劇中的主人翁才有頓悟的空間。

  整部電影揚棄了傳統的事件糾合撞擊與延展,而建構完整的敘述過程。馬賽兒從相片的凝視一一回顧,劇中人物的接觸都是一種意念的碰撞。由於劇中人物繁雜,突兀的出現與身分的改變常使觀眾理不出頭緒。但這並不妨礙導演要呈現的意識型態;相反地,每一場的表現都恰似結合文學的意識流與游離的映象畫面,再配以精鍊而具深度的對白拓染了這部號稱文學電影的作品。

  馬賽兒第一次在海灘認識花花公子夏呂斯時,夏呂斯就告訴他說:「年輕時要學兩件事,第一首先要避免真情流露,免得讓人誤會;第二則是必須小心謹慎,就不至於因說話不得體而出醜。」這些標準的貴族人生哲學,固然維繫了上流社會的尊嚴,卻也扎實地扼殺了赤誠的人性。而馬賽兒回想起這段往事時,是夏呂斯家族敗落、夏呂斯變成跛腳之際,也正式宣告造作虛假人生應對的破產,相對地成為督促馬賽兒完成最後作品的力量。

  馬賽兒以作家身分成為上流社會參與宴會次數最多的人物,當然也歸功於歐蒂與菊貝這兩個女人。但因他了解太多的真相,或者說在宴會中聽了太多背後的閒言閒語,使他逐漸禁錮自己的心靈,成為情願作壁上觀的窺伺者。而這種隨波逐流的放任使得他的作家動力漸漸失去了主觀的創作力量,甚至病重時,更發覺自己已沒有活下去的理由。

  導演為表現馬賽兒的頓悟而使心靈飛出桎梏,描述他光鮮亮麗地走在街上,差點被凸出的石板絆倒、將倒未倒之際,以鳥兒飛翔的動作維持平衡。只有在這瞬間,才真正體認到生命本質;這種認識使他超越了人性的耽溺而化為創作泉源。

  當馬賽兒參加蓋爾芒王妃宴會遲到時,被安置在書房等待,連續試了四個座位才坐定,因為這些浮華的表相已開始與他格格不入。侍者一板一眼地為他用湯匙攪拌牛奶,湯匙輕碰磁器的聲音使他聯想坐火車時工人用鐵槌敲擊鐵輪以檢查煞車;輕輕用餐巾拭著嘴唇,思緒早已飛回年輕時以浴巾輕拭面頰的那種輕快自在。

  等待宴會這一場戲是重要的轉折。導演以大量充滿文學力量與文字魅力的獨白來表現馬賽兒的心境,事實上這段話也是「聖尼梅西」的真髓與動力。茲將這段獨白抄錄,除了加深觀賞者的印象之外,它的哲學韻味也是令人激賞的:「不再氣餒,重拾文學的信心。遺忘帶來的回憶,不再與當下有任何的聯繫,就能讓我們瞬時間體驗新氣象。其實早已體驗這些,但詩人無法讓樂園保持純真,因失去的樂園才是唯一的樂園,由此能明瞭我對死亡的憂慮。在我不自覺地辨識出甜餅的滋味時已停止,那時以往的我已超越時間,超越所有的事件與快樂。每一次類此的浮想,總將我帶離現在,在巴貝克時無法感受愉悅,日後我才意識到這些。我一邊詮釋法律與理念的符號,一邊思索著將我的感受帶離陰影外並轉換成對等的精神狀態。因為在我看來,這是藝術創作的唯一法門。」

  從佛學「唯識學」的理念來說,導演事實上在這段理悟中,另類地詮釋了「末那識」與「阿賴耶識」的相互關係以及細膩的明體境界。對照著貴族生活的虛幻與名銜的虛榮,有時連音樂也只是炫耀的一種方式。正如一名伯爵夫人告訴馬賽兒;菊貝的丈夫不是死在戰場,而是無法忍受菊貝的四處偷情才自願上戰場,但事實上菊貝的丈夫也有著情婦呀!

  未曾感悟生命真相時的馬賽兒曾迷惑在虛榮與文學的欺騙性中,因為以他的能力終究無法探其究竟。華麗的互動中,漸漸知曉好友莫雷爾人性劣根,為了維繫名銜,可以改名改姓。誠如莫雷爾自嘲,社會充斥著道德、惡意、批評、懶惰,卻是大多數人所熱衷求的。

  馬賽兒不甚欣賞阿貝婷的琴藝,阿貝婷表示因為她所學的音符太單調,需要向莫雷爾請教;馬賽兒回應的是:音樂的重覆不只是單調,在文學裡,好的作品就必須隱藏真相。但阿貝婷直指馬賽兒的臉上充滿了嫉妒,馬賽兒承認了。他的退卻應是對人性虛假與混亂的逃避,正如導演在片中一再重覆的鏡中反影以及軌道運鏡,無非想詮釋思維如流水般地幻化與虛無。

  最後一段相當精采,小時候與長大的馬賽兒同時出現。小馬賽兒獨自在海邊來回奔跑,而大馬賽兒卻優閒地在人群中閒逛,一名女人以獨白的方式念出馬賽兒的作品:「雕刻師薩維尼死前也和其他人一樣,擁有重歷生命每個片斷的時間,他拒絕了這個恩賜。我一生是一連串的冒險,重歷這一切只會使我更悲傷,我寧願利用這短暫的時間審視我最後的作品──聖尼梅西,大家也稱它作『死之凱旋』。如其所願,不久死亡天使來到,告知恩賜的時間已過,薩維尼驚呼:真是不合情理,我有足夠的時間重歷整個生命,而這時間,卻不足審視耗時僅三個月的作品,而死亡天使回答:這作品有你整個生命,以及芸芸眾生審視它,你需要的是永恆。」

  是的,這不只是馬賽兒的臨終靈光,其實是一名偉大導演向世界宣告的生命真相。超越宗教的詮釋氛圍卻道盡了生命真諦,正如他說的,死之凱旋除了藝術的領域執著以及洞悉的人性,否則甚難有如此高超的藝術造詣。勞爾‧魯斯值得我們為他喝采。

咱們來去蕃仔林**

原著:李喬
導演:李泉溪
編劇:黃英雄
1997年出品 / 台灣 / 150分鐘
86年度台北戲劇季客家舞台劇本
本劇根據李喬的「台灣我的母親」所改編。原著以長詩敘述,其實也是原作者「寒夜三部曲」的縮影…

◎ 劇情簡介
     

  彭阿強帶著彭家人來到充滿蟬叫的蕃仔林,從此在這兒墾地落戶,期望將來繁衍子孫出人頭地。

  阿強與蘭妹共生了人傑、人華、人秀及美玲,而人傑娶妻良枝;人華娶妻芹妹。這一日是為人秀娶親的日子,對象正是童養媳燈妹,全家喜氣洋洋之際,人秀卻突然中了瘧疾身亡。

  蘭妹認為燈妹命格不好才剋死兒子,而可憐的燈妹在人秀出殯後,欲跳水自殺,幸好被隘勇金漢救上岸。此時村內的葉阿添勾結官府變成隘首,要眾人向他繳稅,於是眾人商量要阿強去當隘首。為了符合條件,遂招金漢為婿,雖然如此,隘首的申請還是失敗了。

  金漢與燈妹結婚後,台灣發生了災情慘重的水災,所有的田地全流走了,而燈妹產下的一子也因畸形而夭折。種種的打擊,使得金漢相當沮喪。他一直認為自己不是個農夫,是拿槍的隘勇。當知道金漢想離家出走,彭阿強要他拿出六對銀;金漢憤怒地離去了。而屋漏又逢連夜雨,二兒子人華認為死守在蕃仔林,全家一定會餓死,遂帶著妻子也連夜離家出走。

  阿強並未被這些打擊擊倒,正巧阿添又來收租,這回因災變,阿添表示願放棄隘首,眾人欲提申請只好向阿添借銀子。

  不久清廷將台灣讓給日本,台灣人群起反抗。而歷經戰爭洗禮的人華和芹妹終於感悟到父親的苦心,也體悟到「土地」與人之間的關係,雖然狼狽而回,但阿強還是含淚接納他們。

  金漢也在半夜溜回燈妹的房間,發現燈妹在他離家前懷孕,如今也產下一子。燈妹為金漢洗腳,金漢從污垢中體會到「土地」的真義。

  第二天葉阿添帶日本人來,又要收租金也要強索借款和利息。眾人忍無可忍,終於揭竿起義。彭阿強與葉阿添對決,阿強倒地,危急之際,金漢衝出,殺了阿添。日本警察趕到時,阿強說自己是殺人兇手,慘遭亂槍打死。臨死之際,交代眾人要永遠留在蕃仔林,因為這兒是他們親手開墾的地方。

 賞析

  本劇根據李喬的「台灣我的母親」所改編。原著以長詩敘述,其實也是原作者「寒夜三部曲」的縮影。

  「咱」劇是台灣第一齣客家舞台劇,雖然以國語完成,但又經李喬修為客語,而演出時因客語又分兩種,李喬再予以整合,這才使得本劇得以順利演出。

  有趣的是,本劇演出後,被河洛歌仔戲團看中,又經筆者改寫為歌仔戲劇本,並於二○○○年在國家戲劇院演出,獲得相當大的迴響。

  原著的結構雖然完整,但要將之濃縮為十場左右的舞台劇,其實是需要一些技巧的,否則在有限的場景中,若將原著精神丟失,將會是一件相當難堪之事。

  先民在台灣的開拓史,其實有著許多精采的故事。本劇「蕃仔林」應屬現今苗栗銅鑼附近,雖然敘述的是客家族群的故事,但其實也可算是台灣先民奮鬥史的代表。

  清朝的台灣,確實存在許多不合理的事,譬如說農民開墾完後,官府就會指定一名「墾首」負責收取田賦與租金,再由墾首上繳官府。而要成為墾首的條件之一是必須擁有「隘勇」。當然每一墾戶只要資格符合都可提出申請,但官商勾結下,自然是沒有結果的。

  這些不合理自然造成了民怨,這也是為什麼台灣被稱為「五年一大反;三年一小反」的原因了。

  「土地」是本劇相當明顯的主題。彭阿強堅毅的性格,使他深信世上只有土地是最值得信賴的。而土地並非憑空獲得,是必須要付出勞力與代價的。

  水災、戰爭、疾病、官逼、商詐──接二連三的衝擊,使得蕃仔林變了樣,甚至改朝換代了,彭阿強卻始終堅守著他的土地。雖然不同的朝代,但惡劣的環境依舊存在,彭阿強在忍無可忍之下,毅然帶領村人反抗墾首。

  事件的衝突層面雖然只設定在「墾首」,但實質上卻是一種全面性的覺醒與吶喊。為人的不幸與抑壓的靈魂發出一聲尊嚴的抗議。事件發生的背景故意設定在土地公廟前,這自然是有目的與意義的。

  土地公是土地的守護者,這是表相的象徵;潛藏的說法則是「宗祠」與「家族」兩種力量。平時的農忙,很難得聚在一起,不管男女,藉助於對神明的祈求時刻,恰巧也提供了村人的交流。從這些香煙裊裊的互動中,宗族的血液相互交注而凝聚了土地之外的另一股力量,在農業社會或中國的鄉下,幾乎都存在這種模式的。

  另外筆者在第八場加入了一場「洗腳」。因為老一輩的人生活相當艱苦,好不容易打一桶水回來,都是妻子用臉盆端入房內,先由丈夫洗臉擦身體;妻子也緊接著洗臉擦身體,然後丈夫雙腳放入臉盆中,由妻子替他洗腳之後,自己再用已經像泥水的一點水洗腳。

  這是筆者自己曾看過的場景,印象非常深刻,因此將這些情節加了進來。另外,因當時的知識水平較低;劇中人物如何了解到所謂土地的真諦,這是必須作適當的考量與舖排的。於是藉著燈妹為金漢洗腳,從腳上似乎有著搓不完的污泥,金漢自作聰明地說:原來人和土是真的分不開呀!

  戰爭的背景應該是乙未年日本從澳底登陸後引發的一連串戰役,但本劇的著眼點不在此;它應該是台灣歷史故事中相當精采的故事。( 註:筆者正在寫的長篇「秀才起兵」正是乙未年的俠情故事。)

  燈妹的命運是相當悲涼的,她也是原著「寒夜三部曲」的主軸人物。在本劇中,她展露了令人難以置信的韌度,更直接地傳達出客家女性的勤勞與毅力。觀眾若再深究,將會發現燈妹其實正是「土地」的代名詞。

  土地是靜態的,必須用人力才能運作顯現它的價值,但有些時候它又是這麼難以駕馭,一個風災就將田園刮得一乾二淨,但事實上土地永遠存在的。只要你用心地看她,雖然不講話,但你卻清楚地知道,她就近在咫尺;甚至只要一伸手,就可觸摸得到。但這不是每個人都能這麼敏銳感覺得到,這除了用心之外還得耐心和毅力。

  這樣的感覺我們在燈妹的身上似乎都可找到線索。她是童養媳,任勞任怨。結婚前一天,丈夫就死了,她似乎被詛咒,但也因為這樣,反而造就了她與金漢的另一番生命奇蹟。這樣複雜的人性過程其實像極了土地的靜默與承受。你可曾聽過土地的怨言?你可曾聽過土地的悲泣?逆來順受是她的性格,而這種包融萬物的寬厚力量,也正巧可以界定在「母性主義」的意涵中。

  「咱」劇在舞台劇中是一項創舉,雖然沒有引起太多的注目,但卻是一次里程碑。此劇特別請了電影老導演李泉溪來指導,故可看見許多他要求的燈法是電影的手法,這點雖然值得商榷,但就全面而言,「咱」劇卻是一次令人欣慰的表現。

  值得一提的是後來加入的序場,音效把「萬蟬齊鳴」的感覺表現得令人激動。因為李喬曾告訴筆者,謂其小時候最深刻的印象就是萬蟬齊鳴。因此序場要表現彭阿強帶領全家到傳說中的蕃仔林,「蟬鳴」就變成重要的具體表現,這也使得「咱」劇更具特色,而值得為文探討了。*

蜘蛛巢城(くものすじょう)(The Throne Of Blood)

導演:黑澤明(Akira Kurosawa)
演員:
三船敏郎(Mifune Toshiro)
   山田五十鈴(Isuzu Yamada)
日本 / 1957年 / 110分鐘
禮讚:被選入日本名片200部,並獲十佳獎第四名獲美國紐約市市長獎
蜘蛛巢城是莎士比亞的四大悲劇之一──馬克白」所改編。是黑澤明個人創作中相當出色與重要的作品之一…

◎ 劇情簡介 
    

  日本戰國時代,藩主紛紛自立為王。都築在一次兵變中殺死自己的主公而取代為王。但藤牧與犬井聯合叛變,大舉來犯,不但圍困一號堡、二號堡及三號堡,眼看就要對北城不利。都築與兒子邦丸見手下無人敢出兵應戰,不免暗自焦急。

  此時探子傳來一號堡的守將和室識破了敵方詭計,不但擊退敵人,並接著拯救了二號及三號堡。由於和室與二號堡守將三木立了大功,都築要他二人回北城接受冊封。

  和室與三木往北城的途中必須經過一座天然屏障──蜘蛛林,果然二人在林中迷了路。正焦慮時卻發現一名老巫婆,她預言和室將來會取代都築而成為北城之主;至於三木發跡較晚,但他的兒子則會在和室之後成為北城之主。和室和三木雖為好友,在聽了這些預言後,不免忐忑不安前往北城。

  都築果然冊封和室為城主,三木則成為一號堡的堡主。看來預言正一步步實現了。這一日都築暗中到了北城,欲一舉消滅犬井。和室的妻子朝地見機不可失,慫恿和室殺了都築,並取代都築為王。

  朝地忌憚著預言,並要求斬草除根,遂將三木殺死,但三木的兒子卻在混亂中逃逸了。而原本已經懷孕的朝地,在生產時,嬰兒夭折了。種種的不順利,使得和室和妻子逐漸陷入惶恐與不安當中。

  三木的兒子聯合犬井及都築的兒子邦丸及老將則康,朝北城進逼而來。

  和室單槍匹馬再入森林,果然又遇老巫婆。巫婆再次預言,除非蜘蛛林會移動,否則和室是不可能被打敗的。和室將這些預言告訴了守軍,果然激勵了士氣。因為眾人均認為森林是不可能移動的。

  清晨時,守軍卻發現森林開始移動了,原來在迷霧中,則康要士兵們用砍下的樹幹作偽裝,遠遠望去就像森林移動一般。瞬間兵士的士氣瓦解了,不管和室如何聲嘶力竭,北城守軍反而用箭射向和室。和室極力掙扎,一支箭從左至右射穿他的脖子,結束了他短暫的王者宿命。

◎ 賞析

  蜘蛛巢城是莎士比亞的四大悲劇之一──「馬克白」所改編。是黑澤明個人創作中相當出色與重要的作品之一。

  黑澤明一九四八年與三船敏郎合作拍攝了「酩酊天使」後,兩人維持長期的合作關係。從「羅生門」到「亂」,我們都可以發現三船敏郎那種略嫌誇張的浪人特質,正是黑澤明在作品中極力闡揚的人道關懷,以及悲憫英雄的最佳詮釋人選。

  人性的複雜與猜忌,往往超乎人自身的想像。莎士比亞擅長表現這種人性的鬥爭,而黑澤明以其悲天憫人的哲學關懷,更容易以擅長的東方視野與哲學觀點來詮釋這種人類永無休止的悲劇深淵。

  蜘蛛林憑其錯綜複雜的林木使得身陷其中的人迷路。這確切地隱喻了人性正是如此地盤根錯結,在源源不斷的慾望中困惑茫然並盲目掙扎,而這些慾望的前提就是「抉擇」。有了對立的概念就會開始選擇,而選擇的動力則是慾望。

  在這樣的衝擊下,常會為了達成慾望而毀滅一切擋在眼前的阻礙。包括同生共死的友情,海枯石爛的愛情,甚至是人倫至親。許多歷史一再地重演,但卻很少有人因此而覺悟。

  和室與三木在得知未來的命運時,表面上相安無事,但事實上兩人已經開始猜忌。從兩人走出蜘蛛林後均靜默不語、絕口不談,可看出正是掩飾內心澎湃的不安。但畢竟兩人是多年出入戰場的好友,這份情義勉強包裝了矛盾與不安;真正導致悲劇發生的根源正是和室的妻子朝地。

  黑澤明的影片中常常可看到「母性」的光環與力量,許多女人的角色往往在關鍵時刻扮演了「決策者」。

  都築為了圍剿叛黨暗中來到北城。和室縱然慣戰沙場,但若不是朝地先下手迷昏守衛,又親自將刀拿給和室,和室是絕對不敢殺死自己主公的。這種臨門一腳常常是顛覆天下的關鍵。從和室與朝地的互動中,我們見識到女人的冷靜與明晰,判斷神準又心狠手辣。反觀和室的舉止卻像熱鍋上的螞蟻,在陰陽的互動中,陽剛完全溶浸在陰柔之中;甚至可以說和室只是朝地的一顆棋子罷了。

  日本的傳統社會,女性是較無地位的;但在許多電影中,反而推翻了這種傳統的認知,這一點倒是值得深入研究探索的。

  預言在人生中似乎也是相當有趣而吸引人的。和室與三木若不得知預言,也許兩人永遠是生死與共的知交。但森林內女巫師的話卻使得兩人的生命起了極大的激盪。如果我們可以「預知」自己的禍福,那必是會陷入極端的痛苦中,因為所有的焦點會注目在未來的禍與福上;有禍則避,有福則想永遠保持。

  蜘蛛巢林尚有隱喻:慾望有如蜘蛛網,只要陷身其中,將會自取滅亡,這幾乎已經是公式化的道理;但奇怪的是人似乎很容易忘記教訓。心中就算有所感觸,但「抉擇」纏身而來,立刻會忘了前車之鑑,這也是人性中一項極大的弱點。

  「蜘」片尚傳達出另一種訊息──在戰爭下的士兵是如何的矛盾與不安定。當和室被封為北城之主時,這使得士兵們獲得暫時的安逸,每個人口中不禁對和室讚揚起來;但發現和室被鬼魂纏身,又開始了躁動不安。而當和室告知除非蜘蛛林會走路,否則他永遠不會被擊敗時,士兵們似乎又獲得無窮的力量;其後,當在晨霧中看見敵軍以樹為掩飾朝城堡進攻而來,所有的人反而用箭射殺了和室。這些舉止只不過是為了保命而已。人性的私心,在這兒也得到印證。

  黑澤明的電影人物中,不乏充滿英雄主義者。但英雄之所以成為英雄,其浪漫的背後,總存在著一種叛逆的悸動。這種叛逆是有違傳統的,甚至是反道德的。以和室這個角色而言,幾乎是無賴的行徑,由於因緣際會才成了檯面人物;但我們不妨從另一個角度來看,若不是和室的這種無賴草莽,似乎也很難成就英雄的位階吧?

  我們從正統的角度來看待「英雄」就會發現,幾乎都有相同的命運,就是不被道德約束的社會觀念所認可。也許正統的觀念有時必須假借崇拜或認可,但卻永遠不會承認這種英雄的衝動。張藝謀最近拍的「英雄」似乎也無法跳脫這種悲劇的哀愁。

  基於此,從這些角色的鬥爭中,我們會見到如利刃劃開胸膛般的殘酷剖白;也不免為這種矛盾而自陷於緊張不安中。

  很多事件的始末有時很難用對或錯來作論斷。評論者的位置是個關鍵,這一點,黑澤明自己應該是感觸最深的。因為以西方的形態展現東方的武士(英雄)精神,其實也備受日本國內批判的。然而黑澤明自有其堅定的見解,為了抗拒那股「正統」的批判潮流,黑澤明在創作之餘,事實上也展現了他的「英雄」性格。

  以一九五七年的水準而言,蜘蛛巢城絕對是一篇佳作,但某些騎馬的鏡頭又顯得冗長而令人難耐,是捨不得大刀闊斧或別有用心?整體而言,「蜘」片顯示了一代大師的功力與風範,尤其朝地在屏風後面洗手的畫面至今尚能影響台灣的劇團演出;而和室片尾頸部中箭也被列為經典畫面。雖是黑白影片,但總讓人神采飛揚而回味無窮。

天使熱愛的生活(Vie rêvée des anges)

導演:艾瑞克‧鍾卡(Erick Zonca)
編劇:艾瑞克‧鍾卡(Erick Zonca)
演員:愛羅蒂‧布歇(Elodie Bouchez)
法國 / 1998年 / 113分鐘 / 輔導級
禮讚:1998坎城影展最佳女主角
   1998法國凱薩獎最佳女主角
最佳新人獎二個少女的夢…

◎ 劇情簡介
     

  成長在單親家庭的伊莎喜歡一人揹著背包四處流浪,她剪下雜誌的圖片貼在硬紙卡上,沿街以「愛心」為名向人推銷,就這樣從一個城市流浪到另一個城市。這一日她到北方小鎮里爾,本欲投靠朋友,但朋友早在一個月前就搬走了。伊莎不得已重施故技,碰巧遇上一名成衣廠老闆答應給她正式的工作。在工廠內她認識了憂鬱孤獨的瑪麗,瑪麗答應讓伊莎暫往一晚,但兩人因理念相近,不喜拘束喜好自由,於是伊莎就這樣住了下來。

  伊莎因車錯袖子而被開除,瑪麗也陪她離開,兩個人就這樣無目標但快樂地同住公寓內,這時候兩人同時認識了在俱樂部前看門的查理和菲多。瑪麗雖不喜歡胖查理,但卻跟他上床,查理不時以金錢資助她,而伊莎則明白向菲多表示她跟他只是朋友。意外地是瑪麗在一家高級服飾店內偷一件皮衣被發現,幸好俱樂部的少東克里斯替她付帳解圍,瑪麗明知克里斯是個花花大少,反主動去找他,甚至無法自拔。而伊莎知道瑪麗住的公寓只是替一對車禍住院的母女看房子,無意中發現女孩桑蒂妮的日記,伊莎好奇地到醫院去探望她,雖得知桑蒂妮的母親已經身亡,但伊莎不只常唸日記給昏迷的桑蒂妮聽,甚至延續著日記寫下自己住在公寓的概況。

  克里斯終於對瑪麗厭倦了,甚至要伊莎轉告,但伊莎拒絕了。眼看著瑪麗深陷情慾苦海,伊莎雖極力勸告,但兩人反而起了衝突;而伊莎不得不將克里斯的話轉告,這使得瑪麗近乎歇斯底里。伊莎決定離開公寓前再去探視桑蒂妮,卻發現她呼吸道受了感染,可能有生命之危。當夜伊莎點了蠟燭哭泣著為桑蒂妮祈禱,第二天醫生告知桑蒂妮奇蹟似地甦醒了,但伊莎在推門入內時反而放棄與桑蒂妮見面。伊莎回公寓向瑪麗道別,卻發現受不了打擊的瑪麗跳樓自殺。伊莎似乎有了新的人生觀,她開始在一家電子工廠上班,但誰知道那會不會是她最熱愛的生活呢?

 賞析

  伊莎與瑪麗的年齡相仿,她們不同之處是開朗與憂鬱;相同之點是不受拘束而與社會脫節。偶爾的工作只是維生的手段,破碎的家庭使得兩人以為逃避是一劑良方。雖然生活完全沒有目標,但卻得到她們認為的「自由」。

  伊莎的四處流浪代表著「動」與不安定;而替人看管公寓的瑪麗正好是「靜」與安定。這是純粹由表相的解釋來看待,事實上沒有目標才是兩人的致命傷。但一開始她們都無法察覺,總以為日出日落就是過日子,而隨著兩人住在一起以及認識了俱樂部的少東克里斯後,兩個女人的思惟開始起了變化。

  或許厭倦了流浪的生活;或許是得知車禍昏迷的桑蒂妮日記的衝擊,伊莎開始有了想要真正安定下來的欲望,但她清楚這種渴求必須是透過自我的追索,而非來自外在的施捨。而瑪麗則是相反,她極欲逃離孤單的憂鬱,而這深沉的悲痛來自不時向她要錢的母親。找個有錢的男人或許是最好的選擇吧!不幸的是花花公子的眼中瑪麗只不過是獵物之一而已。瑪麗的心中其實相當清楚,她不只一次看見克里斯與其他女人擁吻,但她以為靠著肉體就能留住克里斯。

  伊莎和瑪麗的看法差異逐漸拉大,兩個人開始在生活對應中欺瞞對方。事實上人生總是無法十全十美,有機會總會盡力尋求自己缺失的來填補心靈的空白,在得與失之間能否取得和諧圓滿,這是需要極高的智慧的。而伊莎與瑪麗的生活方式是依尋著本能出發,瑪麗極需逃離一切落寞與卑下,克里斯的富家公子身分猶如讓她發現迷航的燈塔,也許心中有著不幸預感或自卑,但她別無選擇,必須孤注一擲。而這一廂情願的自以為是,使她口不擇言,並認為伊莎反對她與克里斯的交往,是因為嫉妒。雖然偶爾情緒冷靜時她向伊莎坦承主動找克里斯,但卻徒增兩人的爭執。
  
  伊莎的改變是在公寓內偷窺到屋主女兒桑蒂尼的日記,當她在醫院見到像植物人的桑蒂尼時,這大大影響了她原本厭惡家庭的偏執想法,從這兒也流露出伊莎的天生善良與關懷他人,雖然她以前流浪期間也曾打破餐廳玻璃門躲入其內睡覺。隨著思惟的改變,伊莎覺得自己幸福得多了。她以感恩的心繼續在日記上寫著住在公寓的一切,但在得知桑蒂尼病危之際,她只寫下日期,可是無論如何再也寫不下去了;殊不知這正是她與桑蒂尼心靈交替的心電感應。

  本片的著力點放在伊莎與瑪麗不同性格的呈現,難怪能在一九八八年坎城影展中雙雙獲得最佳女主角提名,並且同時獲獎。但導演似乎還有另一種企圖與訴求──廿歲沒有目標的女孩應是生命中最璀燦的日子,但同時卻也是人生最迷茫的時刻。

  著重在個人獨立的外國社會與東方社會雖然截然不同,但生命過程所揹負的成長歷練卻沒有差別。伊莎流浪到里爾之前,也曾認識一名女畫家的兒子,但當她要離開之時,那個男孩並沒有留她,伊莎有時也會後悔當時沒有主動要求留下;而瑪麗卻辯稱那是男孩子應該講的話,若他要留妳,一定會主動開口的。但這似乎只是呈現了語言之不精確,當瑪麗認識克里斯時,卻是她主動去找他的。

  兩個有著異同性格女孩在生命的某個時段有了交集之後,毫無保留地呈現了兩種型態與結局。但不管如何,這些都是女孩們逕自的選擇;什麼是自己最熱愛的生活,相信只有自己是最清楚的。

  最後瑪麗選擇了自殺,因為她始終不願承認失敗。在一貫的憂鬱與孤獨後,毅然投入新的生命型態;老天若是給她澈底失望的答案,豈是她所能容忍?何況看管的公寓又面臨被拍賣迫遷的壓力,瑪麗頓覺天下無容身之地,而此刻與她決裂的伊莎又將要離去,瑪麗頓失所有,死亡似乎是唯一的抉擇了。

  伊莎最後到一家電子工廠上班,工作性質是替千頭萬緒的線頭插入插座。這種繁瑣需要耐心的工作,過去伊莎和瑪麗都是相當不屑與厭惡的;但生命有了新的洗禮與認知之後,伊莎在井然有序的工廠背景中,穿著白色的制服,似乎開始服膺一種制度的制約與管束。天使也許是自由自在的,但天使不也是屬於天堂的成員嗎?

  天使熱愛的生活是一部兩個少女的夢,套句競選口號「有夢最美,希望相隨」。美麗的夢與希望原本都不存在於伊莎和瑪麗心中,因為她們從未碰撞出目標。但當心中的目標真正出現時,兩個人都無怨無悔地去追索纏黏,因為這不只是夢的追求,更是人生成長的必須過程。不管結局如何,她們都在那樣燦爛的生活中活過,不是嗎?

顧爾德的三十二個短篇(Thirty Two Short Films About Glenn Gould)

導演:法蘭斯‧吉哈(Francois Girard)
演員:科姆‧費歐(Colm Feore)
荷蘭、加拿大 / 1993年 /  98分鐘
本片以巴哈的「郭德堡變奏曲」鑲嵌鋼琴怪傑顧爾德的生命詩篇,三十二段簡潔的篇幅,完整勾勒出這位母音樂天才的一生。片段中,顧爾德聽著廣播中的音樂序曲而落淚、顧爾德對北極的嚮往、在架上各式各樣的藥罐、自顧…

◎ 劇情簡介     

(一) 雪地
  一望無際的雪白土地上,只有遠方的一個黑點。黑點是個人的剪影,慢慢地黑點朝鏡頭走來,約有三分鐘,人終於走到鏡頭前停下,觀眾可看見他的影子,但從他的目光卻又分辨不出欲往何方。

(二) 西口湖
  鏡頭是湖邊一幢木屋,以獨白的方式道出小孩從小在母親刻意栽培下背會了巴哈的鋼琴平均律(Bach:The Well-Tempered Clavier Books 1&2)。但幾乎與世隔絕的小孩喃喃背頌歌曲,如果這是天才,那天才究竟代表什麼?

(三) 四十五秒和一把椅子

  鏡頭對著椅子上的男人,男人則望著鏡頭共四十五秒。觀眾可由心算來測試,問題是觀眾與影像如何作聯結,這是必須思考的。

(四) 布諾孟塞堅.音樂家.同事

  由一人獨白,表達對音樂家的期盼以及印象,更提到音樂家應脫離世俗,像一名流浪漢,不必關心世界,但必須要有幽默感。

(五) 顧爾德和顧爾德對談
  本單元出自「格蘭‧顧爾德」的文本,由兩名顧爾德作面對面的對談。一名是採訪者;另一名是被訪者,但兩人的面孔都是背光的,創作者的意涵相當明朗,兩者其實應合而為一,共同傳達出藝術家與公眾之間的關係。

(六) 漢堡
  音樂家顧爾德住在旅館內,接到了紐約寄來的唱片。他一邊講電話,一邊要女服務生留下來聽那張唱片。滿臉惶恐的女服務生在音樂終了,終於綻放笑容,並向音樂家喜悅致謝離去。

(七) C小調奏鳴曲
  兩條白色直線在漆黑的畫面中,隨著音樂的節奏,白色直線震動出不規則但優美的畫面。當音樂結束時,又恢復了黑暗中兩條靜止的白線。

(八) 練習
  音樂演奏家回想在世界各大都會演奏的感觸。只有三部鋼琴夠上標準,但音樂家不清楚觀眾的感受是什麼?因為他也不怎麼喜歡鋼琴。影片結束時,音樂家並未來現場演奏,卻輕輕閤上鋼琴蓋,望著隔室的男人,他似乎有道不出的苦鬱。

(九) 洛城演奏會
  音樂家在演奏前躲在房間用熱水浸泡雙手,在步上舞台前,一名服務卅年的老技工請求簽名。音樂家寫上一九六四年四月十日最後的演奏。顯見藝術家面臨困境的悲淒。

(十) CD 318
  鏡頭隨著鋼琴獨奏的旋律出現鋼琴內部的結構。鍵槌擊打在鋼弦上,讓人了解了樂器的全部,也使得音樂變得偉大起來。最後鏡頭映照在鋼琴的編號「CD-318」。接著兩名工人用琴布蓋上琴,並推入後台。劇場終於熄燈。

(十一) 葉胡迪.曼紐因──小提琴家

  由一名小提琴家的獨白,剖析顧爾德的藝術性。小提琴家感嘆顧爾德的音樂太私密性,但這也是他的優點;道德化的互融創作出輝煌。另外,顧爾德也喜歡大自然,從他的音樂與習性可獲印証。

(十二) 顧爾德的激情

  顧爾德在錄音室內隨音樂指揮,錄音間的三個人則在討論喝咖啡的好處和壞處。音樂結束,顧爾德說他好像掌握了什麼,所以又重新來一遍。

(十三) 顧爾德第一號作品集

  一把低音大提琴,三把小提琴的四重奏。在環繞與定位的鏡頭交換中,顯現了顧爾德作品的輕快柔暢。

(十四) 交叉路
  由不同的人講述對顧爾德這位已故音樂家的觀點。顧爾德似乎是相當自溺自負但也自私的人。性起時只想打電話給對方,不管對方感受,但對音樂而言卻又專執得無人能及。

(十五) TRUCK STOP

  顧爾德到一家公路餐館吃飯,聽到司機們聊著一些奇怪的遭遇。來自四方的耳音,猶似人生的交響樂一般。顧爾德拿起調味醬開始了他的餐點。

(十六) 北方的概念──顧爾德的廣播紀錄片

  男女的不同調談話,但同時提到了北方的哈德遜灣。北方的孤寂與寒冷似乎是顧爾德心中的秘密,最後顧爾德口齒清晰地對著麥克風說出「北方的概念」這個節目。

(十七) 孤寂

  顧爾德站在雪地上接受訪問,暢談他的廣播節目「遲來的人」──這一切的旨意均顯示顧爾德北歐的種性,對北方的孤寒有種不可分離的關係。

(十八) 沒有答案的問題

  藉由不同記者面對鏡頭的訪問,或電話訪談,許多問題顧爾德從未給過答案。包括同性戀?鏡頭最後一名女子在電話前抱怨顧爾德為何不回電話,倒是中肯敘說了某些答案。

(十九) 一封信

  似乎是顧爾德的手稿,提及他深深愛上一名女子,但卻遭到拒絕。顧爾德並未氣餒,他一直期望某一天那名女子會告訴他何時可以相聚。

(二十) 當顧爾德遇見麥克拉倫

  畫面是麥克拉倫的動畫,由一顆白球變化到數十顆白球。隨著各種的排列組合,在鋼琴伴奏下,成就了一篇優美協調的佳作。

(廿一) 內線交易

  顧爾德因與雅曼尼同機,與保鏢閒聊後,決定買入一檔冷門的「索礦」股,沒想到賺了一大筆。股票經紀人諷刺他若不彈鋼琴,乾脆玩股票。

(廿二) 啟事一則
  顧爾德擬了一則啟事,徵求一位性格與他相近的人對談,當他拿起電話打給多倫多星辰報的廣告分類欄時,卻又掛上了電話。

(廿三) 藥丸
  藉由醫生的獨白,介紹各種葯品。其敘述的症狀有可能與顧爾德的身體狀況有關。背景音樂依然是顧爾德的鋼琴演奏。

(廿四) 瑪格麗特帕克蘇

  藉由顧爾德的朋友所敘述,她曾進入房間看見整排的葯罐。她不解好端瑞的顧爾德為何需要這麼多葯品?

(廿五) 某日記事

  以X光透視的人體器官及骨骼畫面,配合音樂顯示顧爾德一天的血壓,這透露了他的身體狀況以及因為演奏或練習帶來的不安。

(廿六) 哇哇汽車旅館

  在海邊的房間內接受訪問,談到相信超自然以及相信來生,但對這種觀念似乎又存著虛無主義的矛盾。

(廿七) “四十九”

  顧爾德四十九歲時,開車途中突然想起苟伯克六十五歲時的惶恐,因為六十五可以被十三除盡,但算命家告訴他七十六歲也應小心,因為兩者相加也等於十三。顧爾德生活中除了音樂似乎全無重心,可由此探出他心靈的乾澀。

(廿八) 潔西葛瑞格表妹

  由表妹道出顧爾德去世前一個禮拜的心境。音樂家顯得相當浮躁不安,事實上道出了顧爾德在生命修為上的缺乏。他不相信有人會去參加葬禮。一名靈性超越者應該活在當下,何必在意那些無關緊要之事呢?

(廿九) 生別離

  顧爾德在下著雨的冬夜開著車,聽到收音機播放他彈奏的巴哈組曲。他停車打電話要潔西共享那一份喜悅。獨白中卻傳來主持人的哀悼──顧爾德上星期中風昏迷,今日已逝世,享年五十歲……。

(三十) 旅行者

  火箭昇空,爆出烈焰火花,然後冉冉上昇,似乎象徵去世的音樂家靈魂昇空,開啟另一趟新的旅程。

(卅一) 雪地
  與第一篇的場景一樣,顧爾德從鏡頭前往遠處走,直到消失不見。獨白敘述了美國一九七七年發射旅行者一號、二號至太陽系外,期望有外星人能接獲訊息,而這些訊息中有顧爾德彈奏巴哈序曲的一小段。

(卅二) 片尾

  字幕──科姆費歐飾演格蘭‧顧爾德,法蘭斯吉哈擔任編導。劇終。

◎ 賞析

  本片是以名演奏家格蘭‧顧爾德(Glem Gould)的一生,以片斷戲劇手法呈現的傳記體。每一篇都給予一個主題,當然能夠提醒觀眾瞬間進入旨趣。但卻也因預先的設定而喪失了觀眾的思考空間。

  顧爾德在演奏生涯上是備受推崇的,他對音樂的看法有其獨到的藝術觀點。他也曾思索過音樂家與公眾的真正關係,這點他採取了避世的態度,這也是為何他喜歡廣播與不喜歡記者當面採訪及開音樂會的原因。

  這一點顧爾德只作對了一半,他在音樂之外,其實有一股強烈追索生命真相的企圖。只可惜他只懂得困居自已,卻不知要繼續往內追索,若他發現真相就在心內深處,就不會有「四十九」歲時的惶恐。

但就某方面而言,顧爾德始終保持了赤子之心,這也是一名藝術家不可或缺的特質。也許他的私生活受到某些人的質疑,但這並不是重要的,在五十年的歲月中,他儘其所能地將自己的專長所學貢獻給世上。他從這些付出得到快樂,也將快樂與世人分享,這點足以使他在心靈上得到封聖。

  紀錄片的形態卻以戲劇表現,這點使得這部影片就變得與眾不同了。紀錄片雖是記錄真實,但在手法、創作方面若能提供新的思惟,總會令人耳目一新。本片在這方面提供了一種新的可能;基於此,這種思惟是值得國內的藝術創作者參考與學習的。

情歸何處(La Carta)

導演:曼努艾爾‧德‧奧利維拉(Manoel de Oliveira)
演員:齊維拉‧馬斯楚安妮 (Chiara Mastroianni)
   皮楚洛‧安布恩荷塞 (Pedro Abrunhosa)
   安東尼‧查皮 (Antoine Chappey)
西班牙 / 1999年 / 107分鐘
禮讚:坎城影展評審團別大獎
原名「一封信」的情歸何處是葡萄牙籍九十二歲的導演奧利維拉晚年寶刀未老之作,取材於…

◎ 劇情簡介     

  凱瑟琳在母親夏特夫人的教育下逐漸成為巴黎上流社會的名媛。在歷經婚變後雖有年輕的德季斯追求,但凱瑟琳對他的輕率相當不以為然。在一次購買珠寶時,認識了單身的醫師路易‧克雷福,雖然談不上彼此有多少愛意,但凱瑟琳還是很快就嫁給了路易。

  有一天夫婦一起到巴黎文化中心欣賞知名歌手培卓‧艾布紐薩的演唱,就是這麼一眼,凱琳發覺自己愛上了艾布紐薩。而當夏特夫人重病在鄉下別墅時,艾布紐薩也來探視,但卻趁無人在場時,偷偷將凱瑟琳的相框放入自己口袋,而這一切卻都被躲在樓上的凱瑟琳看到了。

  凱瑟琳知道艾布紐薩也愛上了自己,她的心情立刻陷入沮喪與不安,而這一切都無法瞞過重病的母親。夏特夫人臨終前一再告誡凱瑟琳不要忘卻妻子對丈夫的義務。

  在夏特夫人的葬禮上,艾布紐薩吻了凱瑟琳的手,也表達了關切之意,甚至幾天後立刻開著紅色跑車來訪。凱瑟琳心中矛盾掙扎,但依然謹守分寸並未下樓見艾布紐薩。然而凱瑟琳發現自己的心情更加難解,只好求助於修道院的修女,兩人是童年的玩伴,自然是無話不談。修女告誡男女之間不在愛或情感而是承諾,但凱瑟琳表示她可以掌控自己的行為;卻無法控制自己的心靈。

  凱瑟琳與丈夫陪達瓦希夫妻看電視,眾人對戰爭引發的權勢與貪婪感到無比痛心,但穿插艾布紐薩車禍受傷的消息,竟使凱瑟琳驚叫,這使得路易相當尷尬與不安。凱瑟琳又去修道院,卻也情不自禁去隔壁的醫院探視,但見到主治大夫是路易的同事,凱瑟琳匆匆離去,但在外面卻遇上德季斯的糾纏,使得德季斯車禍身亡。

  凱瑟琳又去參觀艾布紐薩的攝影展,但見到艾布紐薩在場卻慌張逃避。路易與凱瑟琳在公園內談話,正巧被艾布紐薩偷聽凱瑟琳剖白心中有個愛人但不願說出是何人。路易受此打擊一病不起,終至病亡,而艾布紐薩故意搬到凱瑟琳對面,但凱瑟琳雖痛苦卻隱忍不見他。修女與達瓦希太太都知道兩人相愛,頻頻勸凱瑟琳接受,但凱瑟琳卻突然失縱了。許久之後修女才接到凱瑟琳從非洲寄來的一封信,因為凱瑟琳已經為心中的愛找到另一出口。

二、 劇情分析

  原名「一封信」的情歸何處是葡萄牙籍九十二歲的導演奧利維拉晚年寶刀未老之作。取材於懷特女士的皇室愛情文藝小說,但卻刻意將時空定位在現代的上流社會,應該是老導演為了緊貼時代脈動,但又不放棄表現點滴於心的寬闊情懷,在兩者的取捨與融合之間,交會了文學的重現與映象的疏離美學,於是我們見識到了一套敘述詩篇的情節與故事;也體悟到愛在生命中的另一種註解。

  凱瑟琳以全身的黑色系列來訴說了宮廷怨婦的類比,而艾布紐薩亦是全身黑色行頭,甚至從不取下的墨鏡在情理上是心境相通的符號,但那副墨鏡則予以人一種摸不著邊際的不誠懇,雖然這份愛的交織來自一種感覺。當直覺戰勝規範之際,矛盾自然攀緊心靈。凱瑟琳唯一一次的笑容是第一次聽到艾布紐薩的演唱。也許這樣的交集真的直探內心深處,問題是什麼樣的緣由讓高貴的凱瑟琳在精神上出軌的對象是一個來不同領域世界的人?

  人類潛意識中隱藏的不安與紛亂起自於心靈的殘缺與不足,這種說不出的躁動也許只要一種顏色或一次日出,甚至一首歌就能彌補。但若真正涉及愛慾連結,將會在心靈上出現更多的悸動。艾布紐薩奔放而不受拘束的歌曲對照於莊嚴的鋼琴演奏,是兩個極端的表現,也因為如此鮮明對立,第一次接觸而又情感內歛的凱瑟琳很快就抓到了符號的線頭,並立刻與心中的殘缺有了交揉互補。

  然而規範是整個社會與家庭中從小就灌輸的信念,尤其凱瑟琳在經歷離婚的打擊後,母親將她嫁予醫生名流雖然並非出於自願,但穩定安全的生活卻也使她得到另一種認同。

  死亡在這部影片中的次數非常頻繁,好像死亡隨時隨地都會發生一般。或許這與導演九十二歲高齡有極大的關係。呈現死亡並非懼怕死亡,反而是藉著死的事件作為敘述章節的段落。在旁白文字的輔助連結中,使得繁雜龐大的過程趨於簡潔明快。這是一種意外的嘗試,在改編小說中又以段落還原文字,在講究映象的電影中雖是反其道而行,但卻令人耳目一新。

  導演在片中不時對婚姻提出檢討,從不同的人身上當然會得到不同的答案。修女以宗教的觀點認為是「承諾」,但若仔細分解則任何答案都有兩種的解釋。如果承諾是確定的答案,那為何在路易死後,又苦勸凱瑟琳與艾布紐薩結婚呢?

  導演將艾布紐薩塑造成搖滾歌手的用意是值得我們深思的,這更突顯了愛情發生的突兀性,正因為這中間夾雜了太多的不確定,使得凱瑟琳在緊要關頭反而懷疑艾布紐薩的真正誠意,最後走上自己選擇的道路。

  這段細膩但了然於胸卻又極力逃避的愛情,捨棄了具象的互動,反而以近乎平面文字來堆砌,這對看慣戲劇對應的觀眾而言,難免有索然無味之感。但我們應該了解愈是細膩深入的戲劇感受愈近乎無味無言,在平靜中拋出波濤大浪又得兼顧現實的情感排列,於是看透人生百態的老導演擷取了這樣動靜並存卻又分寸得宜的情感敘述。

  對白在大部份的情節中取代了動作糾葛,也區分了人類在現實生活生存的機制與內心深處呢喃情愫的矛盾對立。凱瑟琳的誠實與誠懇是她高貴的本性使然,她大可將那份告白永遠深埋在心中,而路易也不至於如此鬱悶而喪命。凱瑟琳的真實性質在此高貴顯現,而這樣的情操也在最後完結成另一種超然的成就。

  凱瑟琳的抉擇可分醒悟與逃避兩方面來談。正因為她的醒悟,這代表了道德完整的勢力戰勝了愛慾。從某個角度而言,凱瑟琳這樣的決定給予某些人喘息的安適,如此看似一切均安穩步上規律的軌跡,但若沒有那一封信的大愛表現,則這一切又似乎有了太多的盲點。而逃避的說法也並非道德的退讓,卻是凱瑟琳自身內在的潰敗。從小在母親的保護下,凱瑟琳顯得較無自主性,因此當她必須獨當一想去面對抉擇時就不得不退卻畏縮了。然而這個論點也因為那一封信而澈底被瓦解了。

  當然修女接到的這封信實在來得太突兀,而凱瑟琳的遠行非洲則像頓悟的行者開始步上救苦濟世之道。導演的敘述風格在這個段落略失流暢,由一段文字來交代凱瑟琳的失蹤,雖是為了維持一貫的風格,但難免會有草率之嫌。

  生命中有著太多的誘惑,在心念意動的頻率中當然有其動人的喜悅,但又有誰能真正區分何者是真愛?何者是肉慾?也許只是兩個交集的思緒就足以撫慰心靈,引起風浪的狂慾反倒是更深的疼痛。

  一封信的出現並沒有為這部影片帶來真正的結局,反而是觀眾在導演有計畫、有條理的誘導中,掉入凱瑟琳的思緒中;因此在修女讀完那封信後,觀眾就必須自行決定它的結局。但也許沒有結局正是一種結局,畢竟今日的結局到了明日則又變成過程,這已超出了理性論述而接近哲學的問題了。

  欣賞這部影片應該用一種客觀疏離的態度,然後冷靜地反觀自身的困境。人的惶惶不安與妄念紛飛其實才是所有問題的真正源頭;但問題是人卻永遠在妄念紛飛中樂此不疲呀!

失落的行李(Left Luggage)

導演:傑倫‧克羅貝 (Jeroen Krabbe)
演員:伊莎貝拉‧羅塞里尼 (Isabella Rossellini)
   蘿拉‧佛雷瑟 (Laura Fraser)
   麥斯米倫‧雪兒 (Maximilian Schell)
荷蘭 / 1998年 / 輔導級
禮讚:柏林影展藍天使獎
   德國藝術電影協會獎、特別注目獎
   德國艾登國際電影節艾登電影獎
   荷蘭影展葛洛區電影獎
本片敘述二十歲的海雅生長在一個極為傳統 …

◎ 劇情簡介     

  一九七二年的安特衛普市,海雅在大學念哲學系,男友彼得醉心於政治,由於理念不同,在海雅為了學費到一家信奉哈西德派教的猶太人家中當保母後就分手了。

  僱主萊柏除了妻子之外還有五個兒女,老三辛哈已四歲但卻不會說話,而且常尿濕褲子。女主人告訴海雅家中許多禁忌,譬如不能與男主人握手;也不能進男主人房間,更不能穿長褲與短裙,海雅覺得信奉古老信仰的猶太人似乎給自己太多束縛,這使她想起自己父母。

  海雅的父親也是猶太人,戰前怕遭毒手遂帶著兩箱行李逃難,但在暫居一宿的地方將行李埋在庭院內,戰後卻遍尋不獲埋行李之處。為了尋找那兩箱行李,父親埋首於地圖的研究,也四處挖掘,好幾次都被警察帶回。

  萊柏以嚴厲的宗教教條加諸在家人身上,才使得辛哈自閉,在一次偶然的機會,海雅發現辛哈不但會學鴨子呱呱叫,甚至還會講話呢!於是為了踰越節的到來,海雅特地教了辛哈一首曲子,萊柏雖然高興但依然嚴厲地對待辛哈,這使得辛哈又尿褲子。海雅憤怒地衝入萊柏的房間與他爭論,萊柏告訴她當年他父親與弟弟因不願咒罵上帝,也不願向聖經吐口水而遭處決。更令海雅驚訝的是萊伯的弟弟與辛哈長得一模一樣,這使得海雅對這個古老教派多了一分認識。

  海雅帶辛哈出去玩,但遭受門房無理恐嚇,海雅與他爭執並撕破他的制服。為了平息爭端,萊柏的妻子要海雅一個星期之後再來上工,但沒想到一個星期後就傳來辛哈淹死在公園池塘的惡耗。

  海雅參加了追思會,但遭受教友們的指責並欲趕她離去。而此刻萊柏才後悔沒有給辛哈更多的愛;其妻象徵性地以小刀割裂海雅的衣襟,算是怨恨有了疏解,但卻也當著眾人的面讚賞海雅是以色列最勇敢的女人。

  海雅在葬禮上遠遠地看著黃土埋葬了辛哈,但也從這兒體悟到父親的執著。父親戰前埋下的兩件行李,其實是埋葬了自己。海雅決定要幫助父親找回自我,於是不時陪著父親四處挖掘他們認為可能的地點,而且她與父親都相信終有一天一定能找到那兩箱行李。

二、 劇情分析

  第二次世界大戰納粹對猶太人的集體屠殺,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夢魘。海雅的父親逃離家園時在半途夜宿之處將兩箱行李埋在地下,但在戰後卻因滄海桑田再也尋不著埋行李的所在。行李箱內只是一些相片及家傳銀器,甚至一把小提琴;其實就算真正找到了,精神上的意義絕對超過物質的價值。除了在家族緊密關係的傳承與象徵之外,編導在這個符號也提供了心靈的對話與詮釋。但海雅與母親都無法觸及這樣的心思與議題。母親的世界永遠是蛋糕的烘焙,因為食物是人活著的要件之一。也許過去有太多不堪的回憶,但讓自己陷入艱困的惡夢中是否就是生活的真正重心?海雅無法理解的原因是代溝使然,戰後出生的下一代如何在她從未經歷的年代取得共鳴?

  海雅的現代女性觀點像顆炸彈,崩析了猶太保守的民風甚至宗教,她與男友彼得同居,但因厭煩他對政治的狂熱而分手。事實上這是海雅重新建構猶太新傳統的開始。父親執著的原因也許已經遙遠,但人性的自閉與不安則不分階級與年代。小提琴代表高貴的聲音;銀器代表高貴的身分;相片則是高貴的傳承。當這一切都掩蓋在泥土中而無從搜尋時,父親剎時就迷失自我了。正如台詞裡說埋葬的不是兩箱行李;而是父親自己。

  海雅是從萊柏這家人身上慢慢尋回父親的心靈世界。從剛開始的角度而言,海雅的率性無預警地侵入這古老教派的生活點滴,在新與舊的思惟撞擊中,哈西德教派的基本精神與不盡合理的規定開始受到挑戰與解構;但從另一角度而言反而是海雅掉入了淵源難解的文化傳承。這似乎是一項永遠不會有輸贏的鬥爭,但新舊思惟卻在人的內心深處因彼此的互染而有了心靈的喜悅與認知。

  嚴苛的約束使得辛哈已經四歲依然不會講話,其實這是被外在環境擠壓的逃避,更甚者見到嚴肅的父親就情不自禁地尿褲了。萊柏的妻子必須獨自完成家中的工作,使她獨自一人時默默掉淚,而她的假髮正好說明了在教規的約束下不得不為之的一種表相。

  萊柏第一次見到海雅,竟毫不留情地批評她那種現代穿著是「妓女」,諷刺的是他的兒子會講話卻是海雅的誘導。這種極端的呼應對比,並非刻意呈現是非黑白,而是在理不出頭緒的時刻,藉著交揉而尋求一條出口。萊柏遵從教規而活,當然有其過去悲慘的遭遇,但卻也只能以逃避的心態讓全家潛藏在「神的旨意」這樣緊閉的盒子中;同樣的現象是海雅的鄰居高先生,一輩子都將自己放置在郵票的世界中是一樣的涵義。

  萊柏一家是少數尚未搬走的房客,這也透露出猶太人在歐洲這個二次大戰最反猶太的地方尚有堅毅的對抗力量。他們仰仗的是古老的傳統與宗教,寬恕的胸懷與毅力,而兇惡的門房則代表迫害的一方,當海雅與他爭執而撕裂他的制服時,門房瞬間顯得手足無措,他喃喃自語地表示,沒有制服別人就不知道他是誰。制服當然是過去納粹的迫害表徵,在這兒,編導技巧地表現了畫龍點睛的詮釋與反諷的功力。

  人性的隱忍與耐力常常令自己訝異不已,不管是迫害者或是被迫害者,其實最終都將深受其害,畢竟事件的過程將會烙印在心靈深處,在久遠的時日後的某一刻突然再度重現,這種良心的折磨與苦楚正是一種反省與審判。蒐集郵票的高老先生,海雅的父母以及萊柏夫妻甚至門房,都是這兩極化的洪流中接受試鍊的角色。唯獨海雅是特殊的中介者,而這一點則是編導重要的訴求與安排。

  海雅是哲學系的學生,雖然她是新潮的猶太人,但在哲學的領域中注入了若有若無的宗教意味。也因為海雅這樣在新舊之間的彈性動力,使得她充滿了活力與朝氣,從而誘導不會講話的辛哈走出壓縮的鬱悶空間,開始承襲了猶太的傳統。在這兒我們必須將萊柏這個角色放大再仔細分析,就能發現這些窘境的緣由。萊柏告訴海雅說,他的父親與弟弟因不肯咒罵上帝,也不肯對聖經吐口水遇害。那他自己呢?萊柏當時是否與父親,弟弟同在集中營?如果不同在,那他在何處?如果一家人同在,那他為何沒有遇害?唯一可解釋的就是他咒罵了上帝;也對聖經吐了口水。

  如果是這樣,那萊柏如此堅定的信仰就是為了彌補罪惡的行為。而辛哈長得與當年的弟弟一模一樣,更加使得萊柏因愧疚而不得不以嚴肅來防衛自己脆弱的心靈。這也是為什麼辛哈下葬時,萊柏回頭望著遠處的海雅並對她點頭肯定,因為辛哈的死亡從表相來說是一項哀痛,但卻也是萊柏愧疚的心靈得到救贖與疏解。

  每個人一生中都可能在某些情況會掉入哀痛的死胡同,解決之道當然得勇敢地去面對而非逃避。兩個行李不知被埋在何處,正像盲點與困惑深植在心靈的某一深處,唯有將它找到並挖出攤在陽光下,這份不安的陰影才會消失無蹤。

  海雅參與父親的尋找與挖掘工作是她從萊柏家「修鍊」得道後的具體表現,問題絕對不是找得到或找不到,而是一種思緒的認同與相知。

天堂過客(Heart And Souls)

導演:朗‧安德伍德(Ron Underwood)
演員:小勞勃‧道尼(Robert Downey,JR)
   查理斯‧葛洛丁(Charles Grodin)
美國 / 1993年 / 93分鐘
本片敘述四個毫不相干的男女在一場巴士車禍中喪生…

◎ 劇情簡介     

  一九五九年的舊金山的一個夜晚,一輛無軌電車衝到橋下,司機和四名乘客全部死亡。分別為想成為歌劇男高音但卻又有舞台恐懼症的漢利森,上夜班以撫養二女一男的單親媽媽潘妮,深受良心譴責的竊賊邁洛以及徘徊在愛情婚姻臨界點的茱莉亞。

  但車禍現場一名孕婦生下男嬰,一種神奇的力量使得四個靈魂寄托在男嬰湯瑪斯體內。小時候的湯瑪斯看得見四人並嬉戲在一起,潘妮甚至教湯瑪斯一首自編的兒歌「抱臭蟲」。但在湯瑪森七歲時,四人覺得纏住湯瑪斯對他是不公平的,因此決意不再讓孩子看見他們。

  湯瑪斯長大後在一家銀行團上班,而四人也因為司機開巴士來接他們去投胎,這才醒悟他們必須自行去了結生前的遺憾,而這一切都得借助湯瑪斯的身體。

  工作忙碌的湯瑪斯與女友小安出了誤會,突然又見四個人不免驚惶失措。在了解事情的緣由後,湯瑪斯答應了。首先邁洛進入湯瑪斯的身體,回到以前老大的住處,並將三○年代的齊柏林郵票偷回還給失主,在了卻心願後邁洛與眾人道別,安心地搭電車去投胎了。

  眾人原本先要去找潘妮的兒子比利,但因比利和兩個姐妹分別被領養,只知兩姐妹住在沙葵曼托,比利則不知所蹤。正好路過歌劇院,於是眾人強行將怯場的漢利森推入湯瑪斯體內,幾經波折終於完成在台上高歌的未了心願。而湯瑪斯的女友小安與父母也在場,使得小安對湯瑪斯的一再失約更加不諒解了。

  漢利森去投胎後,湯瑪斯被送進警局,雖罰了款但開車離去時卻又與警官的車撞在一起,湯瑪斯沮喪之際,警官妻子懷中的兒子驚嚇大哭,警官抱起小孩唱「抱臭蟲」的兒歌,潘妮要湯瑪斯問警官的名字,才知比利是自己兒子,潘妮這才了無遺憾地去投胎。最後的茱利亞找到男友約翰的家才知他已過世七年,錯愕之餘,茱利亞才醒悟她的心願應該是促使湯瑪斯與小安不要再步她當年的後塵。在獲得湯瑪斯的保證後,茱利亞這才坐上電車去投胎,而湯瑪斯也向小安求婚,完成終身大事。

二、劇情分析

  死亡至今依然被許多人視為禁忌,這當然是因為不了解死亡的真相。所謂的真相必須得從宗教角度才能提出合理的解釋,然因宗教觀的不同,在認知的領域與層次也有相當大的差異。「天堂過客」正是一部跳脫宗教束縛全然以人文角度來檢視生與死這個關鍵的真確意義,這部片子就變得相當有趣而受到歡迎了。

  生和死的呈現必須先確定靈魂的存在。從片名中我們得知編導也努力在心與靈之間作不一樣的詮釋。這種認知點早已提供了編導的企圖心,畢竟心與靈魂是截然不同的。因此當死亡的靈魂再度存在另一個空間時,靈魂的「心意」與「思想」就精確地被解說了。

  一場車禍帶走了二男二女的生命,但他們的靈魂卻躲入了剛出生的嬰兒體內。這似乎是上帝的一個疏忽;但未曾不是一種試鍊的安排?

  人往往大限到來才著急許多事情並未如願完成,甚至也才恍然自己的死狀與地點,一名對生命有著自信的人必須活在當下,在超然的明性觀知下,生死的界線就會消失。但對突來的車禍應該算是既定的命運,但這命運的背後卻有著某種力量的關懷。

  邁洛在良心發現尚未來得及贖罪之前就車禍死亡。邁洛過去宵小行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懺悔,雖然努力補償依然失敗,但在「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信念下,邁洛被列入考驗的行列。

  潘妮獨自一人撫養二女一男,驟死而使得子女四散,她會留在湯瑪森的身體內,正是潛意識中的遺憾。這種難以言說的痛外人往往無從察覺,只有當事人的「苦願」才能化作冥界的哀慟,然而靈魂與世界的人的試鍊還是平等一致的。潘妮雖努力尋找兒女,但始終不獲,最終依頼湯瑪斯的糊塗車禍使她了卻心願。這是自助助人的具體表現,也是潘妮心靈得救的表現。

  漢利森的遺憾是舞台恐懼症,明明有副好嗓子且又期望成為歌劇的演唱明星,但每當面對台下,漢利森的腦中就一片空白,他帶著這份無法克服的遺憾離開人世如何會甘心?然而這似乎也是必須自己去面對的問題,漢利森最終藉著湯瑪斯的身體在音樂會上高唱國歌,不但了卻心願也使得台下的小安對男友湯瑪斯有了不一樣的見解。茱莉亞的遺憾是來不及向男友吐露心意,但當她與湯瑪斯趕往約翰住處時,約翰已經在七年前就去世了。茱莉亞了卻心願的機會落空,但卻也猛然醒悟她的試鍊必須轉移到湯瑪斯與女友小安身上,因為他們倆人目前的處境正與三十年前她與約翰的情形是一致的,在湯瑪斯的保證下,茱莉亞才了無遺憾地投胎去了。

  「天堂過客」雖然敘述靈魂投胎的故事,但卻也呈現了四個靈魂與一名小孩的情感互染。然而這牽扯了一個性格自主的問題。小時候的湯瑪斯不但會唱各種怪歌,對一切知識的理解遠超過同齡的孩童;這當然是四個靈魂背後暗助所致。這雖然令湯瑪斯與眾不同,但當四個靈魂離去後,湯瑪斯會是什麼樣的情況呢?西方的個人主義在某方面而言是極具挑戰性的,因為所有的成就必須來自自己的奮鬥與努力,而四個靈魂的介入只是戲劇的手段而非目的,這也是為什麼編導會在湯瑪斯七歲時讓四個靈魂離開的原因。直到湯瑪斯到了三十而立的年齡,四人終因了悟自身的遺憾未解,這才匆匆又來找湯瑪斯。

  湯瑪斯是什麼理由必須承載四個靈魂在片中並未交代,而他的遭遇究竟是幸或不幸?這很難斷定。編導切斷了他讀書成長的這些過程,使得湯瑪斯在獨立自主的性格上沒有令人疑惑。而他與女友小安的互動,因四個靈魂的搶眼而略顯失色,如果在解決的過程中能讓小安參與,相信戲劇的衝突會更會人期待的。

  中譯名「天堂過客」其實也相當有趣的。如果仔細深思,人不也是世間的過客嗎?人生在世縱然家產萬貫,子孫滿堂,但時間一到不也兩手空空離去?但這樣的想法也因偏「空」而顯得消極。人生雖然苦短,但若能仔細傾聽,處處是悅耳天籟;若能靜心觀照,條條是康莊大道;若能謙虛感受,周遭盡是喜悅。就是人生作客一遭而一切俱足,何來主客來去之分?

  生命的喜悅來自了知真相,四個靈魂以了卻心願從而光輝了人性的真善美,在助人而自助的基礎中,生命的價值觀有了可資認同的位階,在七情六慾的拓染中,是非善念常在一念之間有了區野,如何在迷失的關口中尋得正確的出路,必須得從生活認知與心性修持談起。

  「天堂過客」的前提是肯定了佛教的輪迴,如此故事才有發展的空間。如果有輪迴,那會不會影響每個人的思惟?答案是肯定的。一生的過程其實更像進入學校的學習,過程雖不一樣,但最終的目標則是必須為自己交出一張成績單。不必在意分數的多寡,如果稱已經盡力,仰不愧天俯不愧地,那還有什麼遺憾的呢?人生一遭要懂得如何給自己一個交代,有了這樣的認知,當一切結束時伴隨你的將會是永遠的俱足與喜悅。

櫻桃的滋味(Ta'm e guilass)

編導:阿巴斯‧奇亞羅斯塔米 (Abbas Kiarostami)
演員:胡馬雲·‧埃沙迪 (Homayoun Ershadi)
   阿卜杜拉曼‧巴赫裏 ( Abdolrahman Bagheri)
   米爾·侯賽因‧努裏  (Mir Hossein Noori)
伊朗 / 1997年 /  95分鐘
禮讚:1997年坎城影展金棕櫚獎
   1998波士頓影評人協會獎最佳外語片
   1999美國國家影評人協會最佳外語片
遭遇生命難題的人,四處尋人協助在他自殺的第二天清晨來掩埋他…

◎ 劇情簡介     

  包迪是一名中上階層的知識分子,他遭遇了生命的難題,為了解脫他選擇自殺。於是他開著車四處尋找一名適當的人,希望給他二十萬元,但得答應在他自殺的第二天清晨來掩埋他。

  包迪遇上一些待業的工人,但他覺得不適當,車子未停就離開了,然後他找到一名打電話的青年,青年以為他不懷好意,出言恐嚇,包迪急急離去。在垃圾場撿塑膠袋的青年表示他只會撿塑膠袋,對於埋人一點經驗也沒有,包迪又找上一名回營的庫德族士兵。這士兵跟隨他開車到了山上,見到樹旁已挖了一個洞,卻趁開車之前逃之夭夭。

  包迪的車陷入了坑洞,許多工人幫他將車輪抬起,但包迪道謝一番後就離去。這一次包迪找上了水泥廠的守衛,但守衛自認職責在身不願坐包迪的車離去,包迪找上守衛的朋友── 一名念神學院的學生,學生與包迪去到櫻桃樹下的坑洞,但他卻以宗教的立場拒絕了包迪的提議。

  包迪不死心,終於找到了一名捕鳥的老人巴先生,老人隨包迪看了樹下的坑洞也知曉了包迪尋死的決心,在包迪一再懇求之後,巴先生終於答應在包迪吞服安眠藥躺入坑洞的第二天早上六點鐘來叫醒他,若不醒則挖土將他埋葬。

  巴先生在自然歷史博物館的標本室上班,他的孩子患了貧血症,剛好需要一筆錢;但歸程中巴先生講出他以前也想自殺的經驗。巴先生爬上樹欲自殺時,正好一群學生經過,他們因採不到樹上的果子,遂請求巴先生用力搖晃,學生們興高采烈撿拾櫻桃果子後離去,而巴先生也吃了幾個,頓時發現果實的美味。於是巴先生採了果子回去,而他的太太正好醒來,家人一起享用櫻桃,這使得巴先生打消了尋死的念頭。

  包迪送巴先生回博物館才知道巴先生的職業是把活的鵪鶉製成標本。包迪再一次向巴先生尋求保證,這才離去。夜晚到了,包迪在屋內流連一陣後坐計程車到山上預留的坑洞,當他躺在土坑洞時,烏雲遮住了月亮,天空閃起了閃電,包迪仰望天空的神奇變化似乎領悟了什麼。

二、 劇情分析

  「櫻」劇是伊朗國寶級大導演阿巴斯第一次勇敢碰觸伊朗回教文化的禁忌──死亡的題材。

  藉著一位求死的人四處尋找替他埋屍的適當人選,在經由各種立場的對話中,逐漸使劇中人從迷霧中走出,是一部看似乎平淡但卻充滿哲學動力以及生命喜悅的影片。

  到底是什麼原因使得主角如此執意要了結自己的生命?編導並未在劇中透露原因,但從片中塵沙飛揚以及遍地黃土甚至垃圾充斥,顯示主角的心境掉入了類比的環境。事實上想自殺的人是絕對不會讓人發現的,包迪先生四處找人替他埋屍,當然是想確定自己自殺成功,但其實也可以說是試圖在生死臨界點尋求最後一線生機。

  這樣更呼應了編導設計的幾名與包迪接觸過的人,因為生死是極端的對立,要突顯這一方必須展現另一方的能量,在彼此對照下,真相就攤在眼前。包迪遇上一些打零工的工人,這種現象有一點像台北橋下的人力市場,但包迪為何不願從中挑選一名來執行?

  其實包迪選擇的都是一些獨立性格的人;包迪雖然想自殺,但卻在尋找一名能說服他的救星。包迪特異的行為當然也引起一些人的反彈,面對斥責威脅時,包迪只能急急離開。

  遇上阿兵哥這段戲雖嫌冗長,但對白中卻有許多精采的表現,軍人用槍殺人是為了保衛家園,但面對一名尋死之人似乎也束手無策而逃之夭夭了。兩相對照下,人類存在的經驗與本質,從兩人身上就可以得到許多不同的答案,殺人與自殺應該都是可以自己選擇的行為,但這些意識卻必須有另一種勇氣才能搭檔演出,問題是這兩樣摧殘生命的用意難道是為了對抗生命無法選擇的苦悶?

  水泥廠工寮的警衛提供了另外一種生命現象,工作也許不是那麼如意,但卻是一種職責,守衛堅持不離去是一種負責的態度,相較於即將殘害自己的包迪就顯得高貴許多。警衛泡好茶欲邀包迪共享,但包迪卻急著去找另一個神學院的學生。

  阿富汗籍的神學院學生,因祖國戰亂遂到伊朗來念書,雖然伊朗也和伊拉克打戰,但起碼在這兒可以得到生命的滋養。面對包迪的提議,神學院的學生當然以宗教的立場來反駁,但在包迪的認知中,宗教似乎也無法解決他的問題。如果出世的宗教對包迪也束手無措,那一定是在某個環結無法打開,使得生死界線變得更為矛盾與模糊起來。

  包迪那輛車子其實也是有趣的象徵。車子的移位好比生命的動能,包迪身在車內卻始終感悟不出生命的確實現象。當然因車子的來回移動,本片就被歸納為公路電影。車子從甲地到乙地當然是為了發現新事物,具體地說就是藉著目擊新事物的撞擊而獲得新的希望。

  包迪的尋死其實更接近求生。潛意識中他必然渴望遇上能說服他的人,只可惜這些人都讓他失望。直到遇見捕鳥的巴先生,包迪才由一名敘述者變成聽眾。因為對於生命懂得詮釋的人必然具備一種過人的睿智。不但如此,老人的智慧是來自生命的真正體驗,包迪一時也不太確定自己是遇到埋屍的真正人選或者是化解心靈魔咒的救星?

  巴先生敘述自己以前也想自殺而爬上桑椹樹,這段過程與感悟是導演曾聽人說過的一段故事,也是創作這部電影的真正主旨與動機。包迪註定被這樣的故事所感染,藉著上天的恩賜才有的果實美味,這是舌頭與心靈瞬間交會的撞擊,但最重要的是這種交集的真正感動則必須來自自我。人的遭遇會影響心情,但若認清這些現象來自內心的認知,如果你認為快樂,世上就是天堂;如果你認為是地獄,那你的心情必定是陷入困境與危難中。「境隨心轉,相由心生」正是巴老先生的意思。

  包迪在自殺的當晚在家中流連許久,由房子外觀看來,包迪的環境還不錯,但導演卻不願將鏡頭深入房間,固然是為隱藏包迪的背景以及自殺的緣由,但也因此保留了包迪的個人隱私。也因為這樣,在最後多出來的一場拍片現場就更能呼應編導的企圖。

  包迪躺在挖好的坑洞中,不時的閃電偶爾照亮他的臉,也分層訴說著心境的改變。一段漆黑的畫面讓觀眾在同一時間內掉入包迪的思緒中,很顯然導演已經將包迪的問題拋給觀眾。生與死的抉擇也就必須由觀眾逕行決定了,當然巴先生之前的敘述顯然是重要的誘導。

  最後一場是拍片現場,原本草木不生的黃土變成了綠意盎然的草地,枯樹也都發出翠綠的樹葉,飾演軍人的演員摘著野花嬉笑休憩,這似乎早已跳脫全劇的現實,但卻是一種精神意義。

  飾演包迪的演員換穿一套衣服,抽著煙經過鏡頭前,連攝影機、導演與工作人員全都入鏡,這樣虛實交揉的呈現正是肯定了善的一面。正確地說,本劇表相是在探索自殺的無奈,事實上卻是肯定生命的美味,正如樹上甜甘的果實一般,讓人感染到生命時時刻刻的歡悅。而此刻神的存在反而受到另類的檢視,在全然的領域中我們應隨時自己尋找活下去的理由;尋找得更多,你的生命能量就更強大。

今生情未了(Un coeur en hiver)

導演:克勞德‧梭特 (Claude Sautet)
演員:
丹尼爾‧奧圖 (Daniel Auteuil)
   艾曼紐‧琵雅 (Emmanuelle Beart)
   安德魯‧杜梭拉 (Andre Dusollier)
法國 / 1992年 / 105分鐘
講的是一名女小提琴家Camille和一位小提琴匠師的苦戀…

◎ 劇情簡介     

  麥辛與史蒂芬是音樂學院的學生。畢業後麥辛經營小提琴的買賣仲介,而中途輟學的史蒂芬則負責修琴。兩人多年的合作關係變成摯友。但在麥辛認識了小提琴演奏家卡蜜之後,兩人的感情起了變化。

  在麥辛帶卡蜜來修琴時,卡蜜對史蒂芬那種鬱鬱寡歡的內歛性格相當不以為然。在演奏練習中史蒂芬也在場,這使得卡蜜心神不寧,史萊芬似乎也聽出小提琴的小瑕疵,經過整修後果然不同凡響。卡蜜此刻才對史蒂芬有了改觀。

  麥辛不時出差到國外會見客戶,這使得卡蜜與史蒂芬有了更多見面的機會,但在卡蜜發覺自己已經愛上史蒂芬時,史蒂芬竟然爽約同時避不見面。卡蜜到工作室找他以瞭解真相,但史蒂芬表示他工作忙的理由無法被卡蜜接受。當夜她竟喝醉酒,令經紀人海琴以及剛回來的史蒂芬束手無策。

  史蒂芬與書店老闆艾蓮娜在餐廳吃飯,尚有酒意的卡蜜趨前理論,但史蒂芬表明他為報復麥辛,但卻不想介入愛情,卡蜜傷心離去,隨後趕來的麥辛出奇不意地打了史蒂芬一巴掌。這一巴掌使得兩人決裂,史蒂芬帶著行李以及他的學徒布希斯離開重組工作室。

  史蒂芬心情煩悶時總會到郊區找已退休的老師,但卻意外發現老師身患惡疾,與師母的感情也只是維持一種表相。但第二天早上老師與師母又神采奕奕地站在面前。在老師的一番話中,史蒂芬似乎了解了什麼,於是他又登門造訪卡蜜。

  卡蜜指責史蒂芬內心有一種沒生命的東西,而史蒂芬也知道自己一直錯失延遲很多東西,但卻永遠無法改變,終究這是一次沒有交集的談話。

  八個多月後,麥辛來工作室找史蒂芬,而此時艾蓮娜認識一名葡萄園的主人並很快就要結婚了;學徒布希斯雖只二十二歲,但也即將步入禮堂;這個時刻老師也在病魔纏身下由史蒂芬為他注射藥劑而安樂死。而卡蜜在巡迴演奏前才真正清楚史蒂芬真正愛的人是音樂也是麥辛,只是他不想將這兩者清楚地看待與解析罷了。

二、 劇情分析

  雖然「今」片的女主角艾曼紐‧瑟雅令觀眾驚艷不已;但其中收錄的法國印象派大師拉威爾的A小調鋼琴三重奏及小提琴與大提琴雙重奏鳴曲更令人迷戀。

  概略的說法是本片在探索音樂與人的親密關係;但其實也追索了人與人的情感微妙互動。史蒂芬是修琴高手也是製琴的名家,纖細優質的小提琴常被賦予陰柔的調性與特質,史蒂芬的整體表現正好與這種樂器相呼應。第一場史蒂芬的獨白中透露了一些玄機;而在麥辛的協助下,兩人一起將琴蓋黏上,這似乎也是一條象徵的線索。

  但不管這種陰陽互動的情緒如何,導演卻始終將感情放置在「愛」的臨界點。陰陽兩個極端的面都不足以詮釋史蒂芬的感受與作為。

  史蒂芬將自己的感情壓縮到心靈深處,但複雜的生命底端卻也潛藏了音符與動力。史蒂芬將音樂當作是遮掩心靈的盾牌,但卻懼怕真相一旦被揭開將危及夥伴或朋友的緊密關係,但這一切在麥辛認識了卡蜜時就開始鬆動了。

  事實上麥辛與史蒂芬的感情並未進入同性戀的關係,這一切都是從史蒂芬的角度來思解。因為情感自閉的史蒂芬的「主內」與麥辛的「主外」固然是對比與象徵,但兩人的相融是來自彼此的相知,史蒂芬是逐漸掉入那種依賴的情緒而在心中延伸若有若無的情愫。就像天空的雲彩,看似俱在,但一遇風吹立刻煙消霧散。史蒂芬當然不肯讓自己處在虛無茫然中,與麥辛同住屋簷下就已經是一種滿足與幸福。

  從另一角度而言,史蒂芬內心的那股悸動正是小提琴的呢喃,這是他生命的軸心,也許他不願承認也不想知道,但當卡蜜擄獲麥辛時,史蒂芬開始感受到危機。或許基於一種「報復」的心態,史蒂芬以麥辛相同的位階挑動卡蜜的芳心,但最終他發現竟然徒勞無功;或許也在那個當下他才真正了解自我吧?

  卡蜜與史蒂芬不同,她是敢愛敢恨的人。她被史蒂芬吸引是因為史蒂芬對提琴的了解,這也是兩個人真正交集之所在。當然她也為史蒂芬的特質所吸引,而令她不解的是史蒂芬既然挑動了她的情弦,為何又在事後開始逃避她?「報復」是真正的理由嗎?一再受到傷害的卡蜜也只能藉酒澆愁了。

  史蒂芬的老師雖罹患惡疾,但在眾人面前總是極力隱藏。史蒂芬無意中發現老師與師母吵架,用詞之不雅使他震驚不已,這使得史蒂芬了解到生命的苦楚,也是為什麼在老師臨終前史蒂芬肯為他注射藥劑而脫離苦楚的原因。這一點史蒂芬比麥辛來得細膩,也更令人認同了他的特質。學徒德布希要結婚;以及艾蓮娜結識網友而步入禮堂,這更突顯了史蒂芬的矛盾與茫然。

  其實史蒂芬也是真正愛上卡蜜的,只是這樣情感似乎超出他的負擔。一則卡蜜是麥辛交往的對象,這使得史蒂芬無法區分兩者的不同,或許史蒂芬的挑逗也只想證明他與麥辛是對等的關係。另一方面史蒂芬在測試中猛然發現卡蜜的美麗與熱情,而這一切似乎離他很遠很遠了,其實不管如何史蒂芬只想讓事情有個轉寰,但他似乎從未預料到竟會如此之糟。

  史蒂芬也了解到自己內心有一種沒有生命的東西,這也是一種提示。陰陽互動才有可能孕育出生命;但也可以說是史蒂芬情願將自己的靈魂永遠禁錮在黑暗深處,因為他的一切已全然給了小提琴的再生以及優美音符的重現。史蒂芬也了解到自己一生中錯失過許多機會,但對他而言,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覆只是徒增困擾,這樣的信念他是堅信不移的,卡蜜的出現或許只是坐火車時無意中觀賞到的一幕美景罷了。面對史蒂芬的道歉與表白卡蜜的回答雖然冷酷而不帶感情,但她的心情其實與史蒂芬是一樣的,因為她已決定將感情全然投入到音樂中,日後兩人的心靈交集也只能等待回到巴黎演奏時再行釋放了。

  「今」片的映象構圖極為素淨,在感情的處理上更是近乎潔癖的蒼白。這樣的風格似乎為了詮釋史蒂芬這種複雜的性格,若有若無以及曖昧不清的台詞使得觀眾有了不一樣的詮釋。史蒂芬究竟是不是同性戀曾引起許多的議論,其實這一點是不必爭論的,因為史蒂芬的內歛而矛盾才是觀戲的重點。

  史蒂芬了解小提琴,在他面前琴的生命無所遁形,但他卻不了解自己。他修琴的穩重與專注和他看麥辛的眼神是截然不同的;史蒂芬和麥辛彼此之間不說話也能了解,這似乎超越知己的界線。史蒂芬也欣賞麥辛似乎有用不完的體力,這都是他的心聲,然而這都只是在線內的躁動,誰也不能越雷池一步。也因為如此,史蒂芬這個角色才有意外的價值觀。導演將這份複雜的感受以音樂來包裝,不只突顯了敘述的主題,更使得這部影片成就一種非凡的氣質。

  潛意識的妄念紛飛往往呈現出人類的原始慾望,但欣賞音樂卻也得與潛意識接軌。這些問題的複雜使得更多人逃避而放棄思索。但不管愛的定義在何處,曾經愛過也是一件欣喜之事。

弟弟(おとうと)(Otôto)

導演:市川崑(Kon Ichikawa)
演員:岸惠子(Keiko Kishi)
日本 / 1960年 / 98分鐘
禮讚:1961年戛納電影節特別優異獎
   法國坎城影展電影技術特別獎

◎ 劇情簡介     

  小玄的母親早逝,落魄作家的父親為了小玄和她的弟弟碧郎,又娶了後母。但繼母患了嚴重的風濕症,以致跛腳行動不便,心中不免產生自卑。繼母信奉了天主教,但卻愈來愈自卑,她將所有家務事全部交給小玄。小玄美麗乖巧,不但自己要上學,又得要照顧弟弟碧郎。

  有一次小玄替繼母到百貨公司買日用品,卻被誤為竊賊,雖然獲得澄清,小玄一點也未責怪繼母;倒是碧郎知道了不免對繼母頗有微詞。而繼母的密友田沼太太的搬弄是非,使得小玄與繼母有了第一次的磨擦。父親在隔壁聽得一清二楚,但卻也只能抽菸解悶,事實上他對這個家一向是不聞不問的。

  小玄發現一群朋友來找碧郎,碧郎還帶了小刀。小玄苦口婆心奉勸,碧郎雖然答應,但依然在書店偷書被逮。由於是累犯,碧郎被天主教學校退學,不得已轉入另外一間更差的學校,在這兒碧郎認識了一名自稱清水六郎的人。六郎覬覦小玄的美色,不時跟蹤她,並騙她至神社內欲強暴她,幸好碧郎的朋友放了許多鴨子,這才解了圍。

  田沼太太欲為小玄作媒,對方是在紐約上班的職員,但為了照顧弟弟,小玄說什麼也不肯答應。但碧郎卻愈來愈令人失望,他先是撞球,迷上輕艇後又開快艇,接著又迷上騎馬,但這些花費都由溺愛他的父親私下付帳。在一次跌斷馬腿因而受傷入院時,醫生才發現碧郎的肺病已經很嚴重了。

  得知自己有病的碧郎在一陣衝擊後,反而更能體會到對別人的關懷。小玄請他吃冰淇淋,他不吃,因為他怕傳染給別人。終於碧郎住院了,小玄一天到晚在醫院內照顧他,雖然如此,碧郎的病情依然愈來愈嚴重。

  在碧郎的要求下,小玄果然換第一套新娘禮服到醫院,碧郎看到姐姐以後當新娘的樣子是這麼美,他似乎完成了一件心願似地非常高興。終於父親也親自趕來了;不良於行的繼母也來看碧郎,碧郎第一次說出「媽媽太可憐」的話,這使得繼母感動不已。半夜時,碧郎的手與小玄的手用帶子綁住,預計半夜十一點時叫醒她,但小玄卻發現碧郎病況危急,在醫生搶救下,碧郎依然離開人世。小玄在混亂中昏倒了,但醒過來,她依然為弟弟的後事而忙碌。

 賞析

  「弟弟」是日本名導演市川崑的名作之一。一九六○年以此片得到法國坎城影展電影技術特別獎。市川崑在一九五六年的「緬甸豎琴」更是探索生死的佳作。相較於弟弟這部作品,雖然格局較小,但不慍不火地呈現人性對待與日本的生活步調,自然有其特殊魅力。

  市川崑一向擅長從光和影的映象中來駕馭舖排,他常說:電影是創造出來的,因為創造才有描繪的真實,而這點正是電影的妙處。

  電影是組合許多鏡頭的意念,在主觀的意識型態中,絕對會有出人意表的嶄新情境;就算以溫和的角度作真確的展現,那也是必須具有相當的「火候」才能如願的。

  市川崑一向將商業與藝術作巧妙地整合,這也是他的作品一直受到讚賞的原因。同時他一向保有赤子之心。另一部作品「母親」獲得加拿大蒙特婁影展頒發「終身成就獎」時,他反而靦腆地表示自己是否拍電影拍得太多了?從一九四八年以後的半世紀,共拍了七十五部電影,但他永遠懂得自省與謙虛,這點是值得很多人學習的。

  弟弟的劇情其實偏重在女主角岸惠子身上,如果改名為「姐姐」反而更恰當。我們從導演一貫的作品中可以發現,導演對「家庭」與「親情」的感受是相當強烈的。

  父親是個作家,但收人微薄,他在家中是一名弱勢者,因此為了掩飾這份不安,他採取了不介入生活細節而突顯他在家庭的不可侵犯。繼母因晚婚而作了繼室,雖然有怨言,但卻因嚴重的風濕病而不良於行;為了掩飾她的自卑,她不時以冷漠的態度來驅使小玄做家事。事實上這與父親的心境是一模一樣的;她屬弱勢,卻不得不提高姿態來自衛。

  弟弟碧郎在學校不時受了委屈,但卻逐漸將心中的不滿轉換到那群狐群狗黨上;因為他更弱勢,唯有朋友的呼應,才能突顯他的存在。

  這個家似乎只有小玄是踏實地活著,對繼母的驅使她從不埋怨;對弟弟的照顧無微不至。我們可以從好幾次她用帶子將和服綁緊,看出小玄的堅毅與真實。一個家庭出現一位這麼強勢的女人,對其他人而言都是一種幸福。但問題是在強勢和弱勢之間的對比,不但無法用邏輯學的理論獲得平衡,正如一個人將頭放入冰箱; 再將腳放入火堆中是無法得到平均溫度的。繼母感受的壓力愈來愈深,她只有一再地驅使小玄,藉此讓自己獲得心靈的平安。而她的另一項護身符則是對天主的心靈奉獻;但就某個角度而言,其實是她逃避的藉口。繼母想盡辦法要密友田沼太太為小玄作媒,但小玄卻因不放心弟弟而拒絕了。有趣的是碧郎並不因為小玄的刻意照顧而走上正途;相反地,他在外闖的禍愈來愈多。雖然小玄依舊沒有怨言,但這突顯了一個事實──生命是個體的靈性成長,家庭雖然是個共同舞台,但各自帶業的生命,就像落地的種子一樣,會獨自發芽成長的。

  「弟弟」就是建構在這樣的理念,在強弱的對映下,完全沒有真正善惡的分別;因為每件事的出發點都來自每個人的本性。在艱困的大環境中也許有許多窒礙難行的不快,但重點是每個人都是「好」人。

  基於此,市川崑的赤子之心很快就在影片中讓每個觀眾強烈地感染到。正因為每個人都是好人,於是更能使人深深感受到生存的重要性。

  生命的過程是奇妙而令人雀躍的。碧郎在知道自己不久於人世時,他要求姐姐穿新娘禮服讓他看,小玄沒有讓他失望。望著美麗的姐姐,碧郎更加體悟到生命的燦爛,而他臨終前的醒悟,其實都是來自他能為別人設想的善良。小玄請他吃冰淇淋,但碧郎沒有吃,因為他已經開始耽心用過的杯匙是否會傳染給他人。

  這是人性本善的具體表現,而這樣的情境拓染,反而感動了繼母。繼母說她本來要引導碧郎上天堂;沒想到耶穌早一步引導了他。
本劇的宗教觀只是細枝末節,市川崑反而著力在描敘人性至善的議題。雖然碧郎依然無法留住年輕的生命,但這更加強了小玄的無怨無悔及堅毅的母性精神。

  戰後的日本百廢待舉,許多導演的作品中很容易發現這樣的依賴與詮釋。其實不只日本人,很多人在百般挫敗之後,總有逃回母親子宮的慾望與企圖。但現實生活裡這是無法如願滿足的,唯有在電影中作強烈的影射與訴求。這種一再循環的母性主義不但能獲得片刻的心靈滿足,更是鬥爭中不可或缺的精神動力。

  日本能在戰後快速興起,這種精神是一項重要的關鍵因素。而女主角岸惠子從此片後,一生中都是市川崑的合作對象;對一名導演而言,能在外表與內在詮釋出他心目中的母性精神,正如覓得千里馬般地令人雀躍。

  「弟弟」從現在觀點而言,許多鏡頭略嫌緩慢而多餘,但其細膩部份則是令人激賞的,尤其是親人之間的互動,展現了喜怒哀樂而不著痕跡;不必大刀闊斧,卻切割了精緻的上等肉讓顧客品嚐。總之,「弟弟」一劇沒有激情,卻似一杯香醇美酒令人永遠懷念。

野草莓(Smultronstället)

導演:英格瑪‧柏格曼 (Ingmar Bergman)
演員:維克多‧夏斯特雷姆 (Victor Sjostrom)
   英格麗‧裘琳 (Ingrid Thulin)
瑞典 / 1957年 / 91分鐘 / 黑白
禮讚:1957年柏林金熊獎

◎ 劇情簡介     

  已經七十八歲的波里醫師在妻子死後,由女佣阿古達照顧起居。在前往以前就讀的學校接受榮譽博士的前一個晚上,他夢見自己走在一個沒有行人的街道,大樓的時鐘竟然沒有指針,然後他看見一輛馬車拖載棺木,在撞上路燈後棺材落地,波里上前觀視,屍體竟復活緊緊抓住波里醫師的手。

  波里臨時決定開車前往,阿古達怕勞累單獨坐飛機獨行,反倒是原本與波里感情疏離的媳婦願意同行。波里在半路停下,帶媳婦瑪莉去以前他成長的房子參觀。這使得波里看到草地上的野草莓而想起他喜歡的堂妹莎拉。但最終莎拉還是嫁給他的兄弟阿布拉哈姆。開車前波里認識了一名也叫莎拉的女孩以及她兩個朋友維克多與安德魯斯。波里答應三人搭便車,但在半路差點與迎面而來的車子對撞。車主是阿爾曼夫妻,在搭便車的同時夫妻倆竟然沒緣由地爭吵起來,這也觸動了波里及瑪莉各自的心事。瑪莉忍不住停車並將這對夫妻趕下車。

  經過養老院時,波里去探視已經九十六歲的母親。母親似乎對波里死去的妻子卡琳相當不諒解,經過波里解釋瑪莉是他的媳婦而非妻子這才讓她入內。老母親拿出波里小時候的玩具,更勾起了小時候的傷感,何況兄弟姐妹如今只剩他一人獨在。

  附近的加油站主人還記得波里,甚至免費為他加油,這使得波里暫時尋回一點自尊,但在車上睡覺的波里又夢見妻子卡琳紅杏出牆之事,這是一段他極力想忘卻的難堪過往,也因為如此卡琳日後病亡,他也負氣地沒盡到醫生的責任,在一名主考官前他也認了罪。

  波里的媳婦也訴說了她與丈夫艾伯特的困擾。當告訴艾伯特她懷孕時,艾伯特竟然生氣了,因艾伯特不確定他是不是波里所生,雖然他也是醫生但卻對生命的延續徹底不悅與失望,這也是為何瑪莉住在波里家中的緣故。

  波里終於到了學校,雖然很累,第二天還是接受了表揚的儀式。但這個晚上波里又作夢了,這回他夢見父母二人愉悅地在河邊釣魚,雖然是遠遠地眺望著,但波里也感染了生命的欣喜。

二、劇情分析

  瑞典的國寶級導演柏格曼在一九五七年拍攝了這部著名的電影。一如他以往的作品,野草莓不時出現對人類潛意識的不安有了精彩的呈現。

  已經退休的七十八歲老醫生,看似漸趨平淡與世無爭,但卻得重新面對一個任何人都無法逃避的問題「死亡」。其實這個重大的議題是人類壓力最大的因素。正因為每個人常會以自己的生活體悟來解釋,答案就各自不相同,如此將造成面對死亡的困擾。

  其實生活中的每個片斷都與死亡有著或多或少的互動,只是很多人無法釐清兩者之間的微妙關係,於是逐漸在生活中產生困擾與不安,醫學上稱這種現象為神經質。

  柏格曼的影片中充斥著神經質的角色,波里醫生本身就是明顯的例子。雖然已至風中殘燭的年齡,但生命中過往的不安卻始終揮之不去,而這陰影就像滴落水中的墨汁逐漸渲染並攀折整個心靈。

  沒有指針的時鐘以及無人駕駛的靈柩馬車都是面對死亡的茫然與困惑,導演將這些情境置放在夢中來呈現,再加上過往的回憶與現實結合,這就成功地在虛與實之間透發出現象與詮釋。波里醫師可以使病人痊癒,但卻無法醫治心靈中怨恨的累積。正因為他德高望重,在眾人尊敬的位階裡面無形中建構了一座孤城,逐漸閉鎖的生命態度使他在無法獲得又悄然失去的兩種心情中孤芳自賞。

  波里年輕時喜歡上堂妹莎拉,但莎拉最後卻嫁給了他的兄弟阿布拉哈姆。雖然一切如過往雲煙,但在前去母校接受榮譽博士表彰時,還是驅車往莎拉的故居,以前與莎拉在屋外採野草莓的景象又隨著回憶而鮮明起來。但事實上所有的人都已去世,只剩波里一人,在潛意識中呼應出這些過往的親人,正是對死亡不安的表現。

  波里的兒子艾伯特也是一名醫師,但他卻因妻子瑪莉安奴懷孕而生氣。艾伯特冷酷地全面否定生命,但卻又是一名救人的醫師,這使得他的人格特質有著極大的矛盾與慌亂。艾伯特與父親的相處也是格格不入的,究其原因當然是波里的妻子卡琳年輕時紅杏出牆,雖然卡琳對情夫表示波里自私寡情,但感情受挫使他頓失所依。影片中波里對妻子的死亡是懷有罪惡感的──因醫生應救人,但他卻嫉恨而故意忽略病情,這是極端諷刺的。是非對錯逐漸喪失臨界點時,往往是一種考驗也是最為矛盾痛苦的。波里逃避這段痛苦的回憶也只能往前推進而停留在莎拉身上。因為這是一段甜美與希望的意識源頭,只是波里沒有思及若真的娶了莎拉是否就真的快樂歡悅?

  艾伯特也是這個事件的受害者,他因不確定自己是誰所生而全盤否定生命,與父親的感情愈來愈疏遠。艾伯特也掉入了父親偏執的窠臼而不自知,其實這正是導演極力要呈現的主軸,對生命的無知則來自生與死的不可解,人活著有時會處處顯得無奈與窒悶,因為這似乎不是自己了然於胸的決定。生命不知緣由地開始;卻又即將惶恐不安地結束,劇中人物其實都是在這樣的不安中相互關懷與傷害。

  半路上車的三名年輕人給了波里一種新生命的喜悅,但這是極端的對照,也唯有在對比中才能照亮波里的心靈暗處。三名年輕人有意無意在波里面前提到「老」的窘境,但這卻是一種坦然的呈現,正如面對死亡,逃避只會讓自我心靈更顯不堪。

  第二次上車的那對中年夫妻也是導演安排的象徵符號。生命的過程起伏不定,必須以智慧來相處與關懷,太過自我與執著只會徒增不安。這對夫妻的歇斯底里只是所有人的放大,波里與媳婦甚至那三名年輕人都從他們身上看到自己心靈暗處的陰影,這也是為什麼瑪莉安奴焦慮地趕二人下車的原因。

  波里九十六歲住在養老院的母親是本片類比的安排。如果七十八歲的波里感受到死亡的惶恐與不安,那九十六歲的老人又該如何面對呢?波里性格上的孤獨在母親身上也如出一轍。老婦人似乎永遠無法原諒媳婦出軌的過往,這與波里的頻率是一致的;而她保存兒女們小時候的玩具,固然是回憶的表徵,但卻也是極力在排除過往的不安而將思緒帶往歡欣的起始點。

  孤獨的心靈是柏格曼努力探索的題材,但愈往內深思卻益發寂寞不安,而這一切應該都是無法跳脫回憶的緣故。過去與未來都是虛幻與不實,真正能確知存在的價值唯有當下。當下沒有期許與未來;但卻不否定期許與未來,正如小時候的野草莓與當下的野草莓是一樣的。雖然生命已入遲暮,但這正是人生的真諦不是嗎?

  波里接受榮譽博士後安心地躺在床上,似乎唯有此刻才是俱足的。這個晚上他夢見了莎拉牽著他的手,找到了在遠處釣魚的父母親。父母是每個人生命的起點,但在開始之前則必須有個「結束」,如果這是一條互動的規律與秘密,那在「生」之前的「死」就不再令人困惑了。

  「野草莓」的渾厚力道使得柏格曼令人激賞,映像語言的弦外之音在合理的堆砌中娓娓道出,在茫然的人生道路上指引了一條出路。生命誠然可貴,但必須建立在了解「真相」的建構中才算數。

穿過你眼神的愛(Light Of My Eyes)

導演:朱塞佩‧比奇奧尼(Giuseppe Piccioni)
演員:
魯吉‧洛‧卡西歐(Lugi Lo Cascio)
   珊德拉‧西卡瑞莉(Sandra Ceccarelli)
義大利 / 2001年 / 113分鐘

禮讚:2001威尼斯影展最佳男女主角
   義大利多納泰羅影展七項
愛上妳,是遨遊宇宙間最奇幻的旅程…

◎ 劇情簡介     

  安東尼奧是一名高級車出租公司的司機,他作事負責,從不遲到,也不抱怨,更不多問任何事情。其實他有些自閉的性格卻充滿著幻想。他喜歡閱讀科幻小說,並假設自己就是派到地球這個「異星球」觀察與蒐集資料的。

  這一日安東尼奧差點撞上從巷道直奔而出的小女孩麗莎,並由此結識了麗莎開冷凍食品店的母親瑪麗亞。面對假藉各項理由頻頻示好的安東尼奧,瑪麗亞始終無法敞開胸懷接納他,因為在麗莎三歲時丈夫就逃之夭夭,而此刻她的男友似乎也開始厭倦而逃避她,更令她沮喪的是債主薩維里歐隨時可能收回這間冷凍食品店。

  在一次等不到男友的回應,瑪麗亞主動與安東尼奧上了床,但事後卻又擺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安東尼奧不以為意。他主動找上債主薩維里歐,表示願代她償債,但必須分期攤還,附帶條件是以賓士車隨時替他服務。雙方達成協定後,安東尼奧不時去向人討債,並到一間公寓內收取移民的房租。安東尼奧的反常行為慢慢被公司發現了,他向老闆坦言是在幫助一個人,也只是短暫的現象,老闆因他過去的表現極佳,遂不再計較。

  瑪麗亞的支票被退了回來,但她卻不知道是安東尼奧幫的忙。可是她又面臨另一個難題,麗莎的祖父母委託律師欲爭取麗莎的監護權,這幾乎將她逼入絕境。在一個夜晚瑪麗亞請安東尼奧載她去與男友談判,這一回瑪麗亞決定離開男友,安東尼奧也第一次看見那個男友。或許是心煩未來的處境,瑪麗亞一直沒把安東尼奧放在心上,這使得安東尼奧相當反彈,他責備她以自我為中心,從不在乎別人的問題,說完竟然將她趕下車。

  其實安東尼奧發現自己掉入充滿罪惡的問題,他發現薩維里歐還是販賣假護照的集團,遂主動將房租還給那些移民,但反遭移民出賣。薩維里歐要安東尼奧將車開到郊外,安東尼奧卻停在警車前,嚇得薩維里歐一行人落荒而逃。安東尼奧被老闆開除了,但老闆的一番話卻使安東尼奧尋回自己要走的路。老闆借了一輛老賓士給安東尼奧,以便他載瑪麗亞到麗莎的祖父母家中探望女兒,而最後終於載著麗莎回來團圓。

二、 劇情分析

  喜歡追索劇中人物心境與潛意識的觀眾,必定會喜歡這部影片。

  安東尼奧的行為中規中矩甚至與世無爭,但內心卻澎湃不已。為了掩飾內外不調和的落差,他一直自許為「外星人」摩根。而這些前因則來自小時候母親的男友送他的一本科幻的小說。

  安東尼奧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棄母子不顧,母親結識了一名「跑江湖」的男子,日後父親雖落魄而回,但安東尼奧心中卻始終認定這名給他許多心靈啟示的「跑江湖」男子才是自己的父親。

  這一段戲全屬暗場交代,但卻是追索安東尼奧心靈層面的入口。科幻小說與現實不但有差距甚至是脫節的,也正因為如此反而提供了更寬闊的想像空間與希望,但這些想像畢竟沒有落實的著力點,因此安東尼奧只能將自己與書中的角色相融,開始幻想自己是一名外星人。其實這種將意識「內觀」到自我心靈深處而能一念相續地與外緣同在,是佛學中難得的意境,這也是為什麼安東尼奧在未遇上瑪麗亞之前,總是如實安定地生活著,這是一種當下的工夫,只可惜他無法自知罷了。

  認識瑪麗亞母子可以用「緣」來解釋。他一眼就愛上了瑪麗亞那憂鬱又冷漠的神情,正如她開設的冷凍食品店一樣。這樣的愛情是必須用鐵器鑿開冰塊才能獲得所需的熱情與回應的。於是安東尼奧開始擾亂了自己的生活,他無怨無悔地付出,因為這是另一番修鍊的必經過程。

  瑪麗亞身陷生活困境的情況令人同情,但卻是她看不清事情真相而導致的。或許也是命運使然吧?瑪麗亞的丈夫和男友都是在厭倦她之後逃之夭夭,但就某種角度而言瑪麗亞也應該要負責任的。因為她的冷漠自私才使窘境加劇吧?導演在處理瑪麗亞與男友的電話爭執總是以其他鏡頭替代,但從瑪麗亞急躁粗魯的口氣可以探知,她是急需安全的護撫但卻又長期處在不安定的危崖邊。

  瑪麗亞不安定的理由有三,面臨女兒監護權的爭奪;隨時被債主收回的冷凍食品店;陷入愛慾而無法自拔。她的男友在全劇中只匆匆出現一次,但這個暗場人物反而會令瑪麗亞魂不守舍,究竟這個已婚的男人有什麼魅力吸引瑪麗亞?我們從瑪麗亞得知男友無法前來後,主動誘使安東尼奧上床可以得到線索。是報復也罷;是發洩也好,人性的矛盾與複雜在這兒有了明確的印證。

  瑪麗亞看似堅定,其實她是迷失的,甚至她強迫自己遺忘記憶,以為只要緊緊攀緊眼前的一切就能解決。卻不知這好比是緊抱沉船終究會遭滅頂。女兒麗莎似乎也受了感染,她在第二次為找貓受到車子撞擊時,雖然沒有受傷,但卻一度想藉著失去記憶來逃避這一切困境。

  對於這一點,安東尼奧的老同事說他有次開車,突然忘了要去那兒?甚至忘了我是誰?而安東尼當然也有這種困境,他想像自己是外星人摩根,正是意欲忘卻困境中的自我與不安。不管有意或無意,「遺忘」最終就變成人類逃避現實最快也最方便的手段。

  瑪麗亞其實也知道安東尼奧對自己如此多情,但她卻卻故意視而不見,因為過去的傷痛使她沒有勇氣再度承接這段新感情,何況以安東尼奧的司機身分如何為她解決面臨的每樣困境?

  安東尼奧在發現真愛出現時,表現了超越自己生命型態的作為。安東尼奧原本是個司機,他熱愛這份可以到各地旅行的工作;他也喜歡開車。而開車緊握的方向盤正表示他懂得經營自我,問題是這份工作的目的地總是由別人決定的。安東尼奧不計任何代價;也不在乎瑪麗亞對他的冷漠,默默地為她付出,看起來似乎很傻,但卻是出於自己的決定,這個關鍵的心理改變,使得安東尼奧的生命頓時有了光亮。

  安東尼奧最後以責備的語氣對待瑪麗亞,並非是因為自覺委屈,而是他急欲擺脫債主薩維里歐的糾纏。以外星人視野來看待現實的醜惡,更加呼應了兩者之間的落差與不堪。但安東尼奧義無反顧,像一名從天而降的正義使者,他的武器依然是輛賓士車,想對抗薩維里歐一行人的威脅。安東尼奧將車子停在巡邏警車前,然後將鑰匙拔掉丟入草欉中,迫使歹徒一行人落荒而逃。

  安東尼奧將車子停在高速公路旁,然後走路回家。這固然是與薩維里歐截斷關係的表現,但也使他失去了工作。而此刻安東尼奧的「摩根」角色早已隨著那輛失去司機的賓士車一樣消失在這個星球。

  車行老闆的一席話充滿了禪話哲理,他說一名好司機在遇到困境時總是會找出解決之道。安東尼奧當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在幫助瑪麗亞接回麗莎後,一切人生的方向就豁然而開了。

  「穿」劇固然在某些情節中交代甚簡,但在維持其一貫的調性與風格的前提下,依然可以讓人感受人性的矛盾愛意,在潛意識的底端有著人類自己都無法解答的謎團,但在透過眼神的交會,一種交織的欣喜頻率遲早會洩露這份隱忍的愛意。「穿」劇正是界定在這樣淡然的互動中,卻又給與觀眾連綿悸動的一部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