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朱利安‧施納貝爾(Julian Schnabel)
演員:馬修‧阿瑪立克(Mathieu Amalric)
艾瑪紐爾‧塞尼耶(Emmanuelle Seigner)
法國 / 2007年 / 105分鐘 / 保護級
禮讚:榮獲2007坎城最佳導演獎、最佳外語片
1995年、鮑比還是法國時尚雜誌Elle的總編輯,才情俊逸,開朗健談,熱愛人生。然而,到了年底,44歲的他突然腦幹中風,全身癱瘓,不能言語,只剩下左眼還有作用…
◎ 劇情簡介
多米尼克‧鮑比是「她」雜誌的主編,也是創辦人,當他的事業正處於巔峰之際,突然在一次開車中中風,醫學界稱之為「閉鎖症候群」。鮑比昏迷多日後醒來,但全身癱瘓無法言語,只剩下一隻眼睛可以看著周遭。
鮑比感覺自己像穿上潛水鐘被丟棄在大海中,雖然內心能夠思維吶喊,但動彈不得。
醫院請了兩名女護士都昂與瑪麗來教他以字母板的排列構成文字,以便與外界溝通。一開始雙方都陷入困局,鮑比內心大喊排斥這種瑣碎而幼稚的溝通學習法;護士有時亦會沮喪而去。但鮑比最終慢慢清楚,以他目前的窘境,除了這種溝通方式又能如何呢?
妻子有時會帶著三個子女來探視他,鮑比無法表達他的心情,但在家人離去後,鮑比也會掉下淚水。雜誌社派來一名女助理,在學會了以字母板與鮑比溝通後,開始為鮑比敘述並記錄他的小說。
鮑比的七情六慾猶在,但現在只能靠著想像和記憶來活著。吃的食物都是從食道灌入,但過去大啖海鮮大餐的記憶尚在;癱瘓而不能人道,但對性慾的企求是常在的。於是他想像著與女助理兩人享受著海鮮大餐;然後兩人接吻。
鮑比也會回想起他的情婦,他們曾一起開車到一個小鎮參加宗教節慶,情婦堅持買一個聖母像,在聖母像前他無法跟她做愛,於是趁著夜色他步行離去。
鮑比也想起他曾為父親刮過鬍子,但此刻的父親已老邁而困在公寓,只能打電話透過字母版艱困地相互溝通,父親傷痛流淚地掛上電話;鮑比也陷入一陣哀戚。
女助理帶他坐船出海,並送他「基督山恩仇記」,而鮑比所住的療養院是拿破崙三世的皇后贊助成立的,院內有她的雕像。鮑比有時會情不自禁起身與這位喜歡華麗名服與香水的女人擁吻,當然這一切都是想像的。
書終於寫完了,鮑比在書中的自述漸漸轉移成一隻化蛹的蝴蝶,當離開作繭的空間,一切都將變得海闊天空與自由自在起來。
◎ 賞析
鮑比在四十多歲的黃金年華中不幸中風癱瘓,但醒過來之後透過堅毅的精神出版了這本「潛水鐘與蝴蝶」小說,因為他想以自己的經驗與體認告訴世人,癱瘓的人體之內其實尚有完全不變的靈魂。
影片最大的創意來自前面二十分鐘,以鮑比的主觀鏡頭敘述了當事人無法如常表示的窘困,對於旁人自以為是完全不按照他的意識所做的無力抗辯。鮑比遭逢鉅 變,固然驚惶失措也無奈悲憤,但事實就是如此,並不會因為心中吶喊而改變。於是鮑比在逐漸妥協於現實中從而慢慢理出了一條應變之道。
依「唯識學」的角度而言,鮑比唯一受創的是「身根」,其他都尚俱在。眼能視、耳能聽、鼻能嗅、舌根因無法飲食而閒置,但意根與意識反變成他最俐落處。因此他說現在僅存的是想像與回憶。
想像與回憶都屬意識,但這些會與意根的流住因子相互薰染,最終將變成人的習氣。鮑比以前最喜歡海鮮美食;在外亦有一名情婦,這兩樣習氣就算人已癱瘓仍無法斷除。故鏡頭以鮑比的主觀視野來看待時,女人的胸前乳溝與裙襬被微風吹起的雙腿,都是令鮑比永遠無法割捨的情境。
透過這些無奈的敘述,無非想告訴我們外表軀殼的假相。裝電話的工人在獲知申請裝電話的人是癱瘓的鮑比時,竟嘲弄離去。護士責備二人是否有同情心?但觀眾 卻聽到鮑比的大笑聲,他竟然責怪護士一點也不懂得幽默。這一切都是在癱瘓的肉身之內的吶喊,表相上鮑比只是動也不動地躺在床上,卻不知鮑比的靈魂已完成了 一場試煉。
鮑比的情況是令人沮喪的,這也使得他的家人受到極大的衝擊與影響。妻子是活生生的女人,也坦然地告訴他一種新的遭遇,被困在人體囚室的鮑比該用什麼情緒來面對呢?
有時候夜晚獨留一人,他心中狂喊不要關掉電視,卻無人能聽到他的吶喊。鮑比覺得自己像穿著潛水鐘的人被遺棄在大海之中,動彈不得有許多難遂之願。
許多友人來探視,有鮑比喜歡的,也有曾欺騙他的,但他們說的話都幾乎是一致的,這些安慰的話於事無補,鮑比也不會因為這些話而脫離困境。但這也激盪了他 一股潛能,他必須把握這個時節將這種感受向世人宣告,於是他想起一家出版社曾與他簽過約,並從而開始了艱困的寫作路程。
女助理與他在船上閱讀的基督山恩仇記是有類比的象徵意義的,基督山恩仇記中的男主角被人囚禁在孤島的死牢中,那種無法脫出的難堪不正是鮑比此刻的心境 嗎?鮑比潛意識中自然也會有想要「越獄」的企圖與想像,但所謂的「閉鎖症候群」依目前的醫療技術尚難治癒,所有的醫療程序應該都是醫生的實驗吧?
鮑比與其他癱瘓的病人不同的是,他有一隻尚能見到這個世界的眼睛。憑著這一點,他不再等待,並採取了與眾不同的抉擇。
但既然活著,必然得承受著「色界」的各種現象,過去的喜怒哀樂與七情六慾似乎已逐漸遠去,鮑比除了感嘆之外,他比常人有更早的機會來反觀自我。生命是如 此的脆弱與不堪一擊,不知緣由的病變剎那之間讓辛苦一生所經營的一切解體甚至消失無蹤。難不成這是佛經所說的「無常」?
若果無常的人生是被確立的,那對治無常的方式應該是如何呢?一個人存活於世其實都有其意義與任務,鮑比若陷於自艾自怨中最終亦必然懷恨離世;但他選擇了 完全不一樣的方式,亦即體認到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有如永恆般的珍貴,在每每的當下中做自己應該做的事,而這一切也得建立在「愛」的基礎上。
「愛」是人類一種奇妙的特質,若能真正地感同身受體認傷害者與被傷者兩種心情,則離大道不遠矣。須知世上的每一份現象都有它的緣由,每一種思想與語言都 有其生命與動力,宇宙實相知道我們的每一件事;也知道我們「需要」看到、聽到,甚至讓我們感應到真相的無所不在,而這一切都是以「愛」作為前導與誘因。
對自己的親人或友人,甚至對世上的各種景象,我們必須釋放「愛」的溫暖,因為這能讓這個世界有著互融互攝的和諧與喜悅,當抗拒沮喪而無力之際,其實返身而行,必然能尋得另一扇通往光明的康莊大門;當下也必然能體認到生命的實相真諦與意義。
本片以特殊的主觀鏡頭引領觀眾進入一個靈魂的內心世界,在共同領納困境與衝突之後,主人翁早已破繭而出,但觀眾能體認幾分呢?
生命的真諦不分世俗與超凡,因為一切都原本俱足。鮑比在人體中的吶喊更能深切地見證,世間種種的對待總是如幻泡影,但虛妄與真實之間的體認卻又是讓人迷 惑。其實道理很簡單,其因是我們渴望握住的實在太多。如果像鮑比一樣什麼也無法掌握時,我們是否也能當下體認人生如朝露的道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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