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劇:北野武
演員:岸本加世子、大杉漣
日本 / 1997年 / 103分鐘
禮讚:1997年威尼斯影展金獅獎
喪子、妻子又病危,生為刑警,如何在困頓時詮釋自己的生命價值觀 …
◎ 劇情簡介
刑警西因妻子患末期的白血球症; 再加上之前兒子死亡,雖揹負極大的痛苦與壓力,但依然參與追緝殺人犯的工作。同事堀部認為醫院離盯梢的地方很近,遂在無人願頂替的狀況下,替西值勤,希望西能到醫院陪伴久未探視的妻子。
西無言面對妻子,醫生告訴他說最好將妻子帶回,而此時卻傳來堀部被殺人犯槍殺的消息。堀部雖然逃過一劫,但下半身癱瘓只能以輪椅代步,更令人難過的是堀部的妻子與女兒見堀部形同廢人,竟棄他而去。
西至海邊探視堀部,內心難過不已;
再加上之前在圍捕另一名通緝犯時,田中為了救西慘遭槍擊而亡。西將這些罪責全部加在自己身上,不得已辭去了刑警的工作。為了給予田中之妻以及堀部一點彌補,西向黑道借了錢,但期限到後卻無法還錢。面臨不斷的騷擾,又考慮到妻子的處境,西以計程車改裝成警車然後到銀行搶了一大筆錢。
西為堀部買了大量的繪畫材料以及嚮往的畫家帽; 也給予田中妻子金錢補償; 更將欠黑道的錢一併連本帶息還清,然後帶著妻子到北國的雪山以及海邊散心。
堀部以繪畫材料開始作「素人畫家的創作」,他從花的美麗感悟到人生的真諦,而煙火爆出的火光花絮正是生命的極佳詮釋,巧合的是堀部繪出的圖畫背景與西和妻子四處旅遊的背景幾乎是一致的。
此時昔日的刑警同事已經將搶劫銀行的矛頭指向西,但西卻已不知去向,刑警只好去拜訪堀部,但堀部並不知道西的近況,然而刑警卻從堀部腰間的寺廟平安符斷定西的行縱。果然在拜訪寺院後,知道西及妻子曾來過並且還撞響了寺裡的的大鐘。
黑道也想恐嚇西,遂假借利息給得太少而要西交出搶劫的錢。但手腳俐落又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西在迅雷不及掩耳下殺了黑道的人。刑警趕到海邊時,西希望刑警能等一下,在與海邊女孩放完風箏後,妻子向西說出感激的話,也為帶給西的痛苦困擾而致歉。終於在刑警尚未來得及反應時,海邊響起了兩聲槍響。
二、 劇情分析
北野武是個電影界的奇才這句話其實一點也不為過。從一名演員開始,逐漸在影壇展露他的才華。不僅演戲更以編劇導演聞名國外,這幾乎都是一個樣,不管是黑社會的角色或是刑警,甚至在喜劇片「菊次郎的夏天」也無法脫離這樣的造型與模式,問題是這樣的外在形象卻能在任何的身分中強烈地給與觀眾一種歸屬與認同,而他一臉酷相又幾乎完全沒有對白的表演形式,反而使得他在導演的訴求中提供了全新的戲劇表現。
北野武的影片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切割零碎得令人不安,但實質上卻又像行書般地信手捻來,然後透過每個點狀的連結,反而這些看似個體的點逐漸膨脹。在轉場過程的刻意留白,更讓觀眾有股急欲跳入劇情中的焦躁,然後一步步地融入導演預設的主旨空間。
不管北野武是基於什麼樣的因素才使他一直在刑警與黑道之間徘徊,但仔細深究後會發覺,這些表相的職業背景只是一些創作的促媒劑; 北野武的影片中其實一直都有著生死之間的嚮往以及探索的力道。「花」片的真正主旨正是如此。
西的職業是刑警,從某方面而言他是優秀的犯罪?星,但因為自己職業的關係,使得兒子早夭,而妻子也處於白血症末期。連續的死亡逼近使他一直隔於生死臨界點的困惑。他不苟言笑的舉止其實正是被這種死亡的氛圍所籠罩,於是他選擇逃避而全力介入打擊犯罪中。問題是同事田中被槍殺死亡以及最好的朋友堀部都因為他的關係而半身不遂,堀部的妻女因而離開他,這使得原本已承受巨大壓力的西被逼向懸崖邊緣。
西平常沒什麼表情,但右臉頰卻常抽搐不已,這更具體地呈現即將被最後一根稻草壓垮的他是如何在內心交揉中強行走出一條道路。
西的講道義似乎比黑社會還專執,為了內疚,他向黑道借錢以便讓田子太太過得好一點。但利上滾利使他疲於奔命,於是他選擇搶銀行。這是「一勞永逸」的辦法,因為在被擠壓得無路可逃的西知道自己的結局是什麼。這也是為什麼他可以在手槍的威逼下神色自若,而這一點似乎是比野武一直想告訴觀眾的。
一般人因「正常」地過日子,很難有機會去思索死亡的困境。如果一個人知道他的生命只有七天,相信這七天會是相當難熬與痛苦。而西就是處在這樣的環境中但卻顯得相當鎮靜的人,因為周遭的死亡與不幸,痛苦與不安,甚至早已超越了西對死亡的感覺。
西的行為看似暴力,但其背後反而是控訴暴力的訴求。西其實要求的不多,他只要一個完整的家,在兒子死亡妻子又走到生命盡頭,他的希望早已被摧毀殆盡 ; 而田中和堀部亦步上他的後塵,在失去家庭也失去摯愛的人後,生命還有何意義呢?
堀部從繪畫中逐漸找到心中的希望,他的畫作與西帶妻子去旅遊的外象意念是相符的,在一片腥風血雨中依然能感受到花的真相與美麗。一粒種子落地後,發芽茁壯乃至最終開出燦爛的花朵,這正是生命的展現。花不分品種,大小或美醜,但總會在時令節氣勇敢地開著花。西與妻子投宿在海邊旅館時,妻子在旅館內一幅開滿櫻花的圖畫前留影
; 而此刻堀部也在畫作上繪出相同的情境思惟。而之前西與妻子在空曠地放煙火時,堀部也繪出了煙火的圖案。
花開後很快就萎謝瓣落 ;
煙火雖燦爛卻也在眨眼間就隱入暗色中。這些短暫的交替正好是生與死的臨界關係。這段令人困惑茫然的時間很短,但卻是每個人生命中最重要的時刻。在瞬間我們來不及緬懷過去
; 更無力預設未來,但一位看得見生命真相的人卻不會也不想讓這瞬間的關係變成自己一生中慌亂的窘境以及被騙悔恨。
西和妻子沿途中一直玩著七巧板,這是他們兩人的共同聲音。在寺院內一位爺爺告訴孫子大銅鐘必須在黃昏才會敲響,西為了讓孫子聽到,違反了「制度」在早晨敲了鐘。體制帶給西的是一連串的不幸與壓力。在旅程中他逐漸釋放了那些壓力;
連帶地也使妻子走出陰霾。這也是為什麼妻子最後會在海邊向他道謝又致歉的原因。
尾場西與一名女孩放風箏,當女孩拉線狂奔,但西卻沒有放手,風箏撕裂了。這一場是有其意義與象徵的。西在那一刻早已知道此地正是他預設好的終點,在他與妻子的心靈都得到釋放之際,又何必一箇綁著線的風箏呢?西安穩地站在原地,而妻子與西則像彼此在禪宗公案中獲得彼此的印證喜悅。
最後的槍聲,這更凸顯了北野武的頑皮與智慧。西有可能是槍殺了兩位刑警?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以西的性格作為及一路的感悟,這種猜測是可以排除的。如果是一聲槍響,有可能是西自殺或西殺了妻子。但兩聲槍響不就提供了鮮明的答案嗎?唯有這樣的結局才能讓北野武對「花」與「火」的訴求得到盡善盡美的呈現,在生與死的臨界點中也展現了全然的自我駕馭。
北野武果然是北野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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