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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3月11日 星期二

藍天使(Blaue Engel, Der.)

導演:約瑟夫‧馮‧斯登堡(Josef von Sternberg)
演員:埃米爾‧強尼斯(Emil Jannings)
   瑪琳‧黛德麗(Marlene Dietrich)
德國 / 1930年 / 99分鐘  / 黑白
本片為有聲片早期的經典名作,矛頭對準當時德國上層社會的墮落腐化…

◎ 劇情簡介     

  里昂大學的教授曼紐拉斯是位律己甚嚴又專注在學術領域的學者。平素只有一名女佣照料他的起居,以及一隻鳥籠裡的鳥兒陪伴他。這一日清晨,女佣發現小鳥已經死了,凍僵的軀體似乎透發著某種訊息,曼紐雖然無奈也只能將鳥兒的軀體丟入火爐。

  課堂上一群學生不專心上課,甚至取出酒館舞蹈女郎的清涼照彼此傳閱,令曼紐教授相當生氣;為了正本清源,他決定夜晚到酒館突襲,以處罰這些沉迷在夜生活的學生。但當大夥兒發現曼紐教授出現,便一哄而散,曼紐像無頭蒼蠅亂竄,竟然追進歌舞女郎羅拉的化妝室。羅拉風情萬種,不只窩藏了走避不及的學生,甚至千嬌百媚地勾引曼紐。從未見識過紅粉仗陣的老教授瞬間就迷惑在香艷與青春的困惑與喜悅中,甚至拿錯了自己的帽子也不以為意。

  陸續幾次接觸,曼紐竟然愛上了羅拉;或許是貪圖對方教授的頭銜,羅拉答應曼紐的求婚。但羅拉的舞團很快就要離開「藍天使酒館」至別處公演,曼紐對羅拉愛之已深,竟然辭掉教授之職,情願伴在羅拉身邊隨舞團四處流浪。但很快地曼紐就發現儘管自己在專業學識上極受肯定,但在舞團內卻是一無是處,甚至反而成為舞團的負擔。曼紐能做的事只能在中場休息時拿著羅拉的清涼照向顧客推銷,而這些相片正是他在學校禁止學生傳閱的。不僅如此,曼紐更發現羅拉水性楊花,不時四處勾引男人,但曼紐全都忍受下來;因為他愛羅拉,為了愛她,可以忍受任何屈辱。

  終於舞團又要回藍天使酒館公演,團主為了招引觀眾,要曼紐上台扮演公雞,曼紐不答應,但在眾人壓力下不得不屈服。宣傳海報打出教授上台演出的消息,立即吸引了爆滿的觀眾,有人出於好奇但大部份的人都是來看曼紐的笑話。演出當日曼紐發現羅拉竟然與一名演員擁吻,受盡屈辱的曼紐終於像隻公雞般瘋狂攻擊羅拉,因此被送進精神病院。

  一個下雪酷寒的夜晚,曼紐終於從精神病院被放出來。他蹣跚著步入以前上課的教室,緊緊地抱住講桌不放。同一時間,羅拉依然亮麗地在舞台上唱著以前唱過的歌。第二天清晨,曼紐像以前飼養的鳥兒般僵死在講桌上。

◎ 賞析

  現實生活中,有許多類似曼紐這樣的遭遇,但以教授的背景來呈現,在戲劇的形態中就更加凸顯與立體。人的生長過程與體驗是不會相同的,但其最終的目標卻是一致的,也就是說當雙目一闔大限當下之際,每個人才會真正體驗或了解走這一遭的生命意義究竟為何?

  教授與歌舞女郎在身分與背景是相當對比的,所謂的對比不見得是指高尚與卑賤,而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方向。正因為兩者極端的差異,生命起始點與過程必是南轅北轍,但當命運使兩人作了交集之後,立即爆出激盪的火花。吸引對方的必然是對方所欠缺而困惑的,這種剎那的迷惑很容易讓人掉入急欲填補的空缺。從未涉足聲色場所的曼紐教授一下子就被光艷粉香迷惑了;而吸引羅拉的正是曼紐在社會上的地位或學識象徵,這樣的結合自然也得到一些人的祝福,但未曾深究生命與人性本質的結合注定會成為一齣悲劇。

  曼紐原本就有屬於自己的舞台,他在大學講台上的表現何其睿智,但當他放棄自我的舞台而依附在羅拉的舞台時,立即掉入尷尬的泥淖之中動彈不得。而曼紐的執著在愛情世界中卻是值得稱許的,為了真愛不計後果地勇往直前,這不是崇拜愛情者所歌頌的嗎?但必須深究的是人世間的行為認知往往擺脫掉「階級」的束縛,曼紐勇敢地解構了階級與偽裝的道貌岸然,然而在撕裂了這些表相與身分象徵之後,卻得不到赤裸而平等的人性對待,只因為兩人的生命頻率相差太鉅而始終獲得不到真正的交集。

  羅拉的青春美艷並非是本劇中的罪惡之源,在探知她的生命歷練中是如何像朵花自然地吸引蜜蜂的關注就能對她有所諒解。羅拉會答應曼紐的求婚固然只是被「教授」的頭銜所迷惑,但這也是她習以為常的生命互動之一環而已。每天眾多的男性崇拜者有如過江之鯽,她更樂於在花團錦簇中亮麗週旋,於是曼紐就成了她身旁的另一隻蜜蜂。在曼紐的執著下,羅拉短暫地接納了用糖衣包裝的「愛」,所謂的糖衣正是曼紐婚後對羅拉的包容與隱忍。但這一切並未獲得曼紐期待的效果,當糖衣逐漸溶解之後,呈現在兩人面前的只剩羅拉的自私無情與曼紐的失落與懦弱。

  藍天使是個娛樂的表演場所,也正是生命展現表相亮麗的地方。充滿花絮與艷光之處,其實是經過刻意偽裝的世界,像魔術師的神奇魔棒下看似花團錦簇,但卻充斥著虛假與不安。事實上人生的過程也正是如此,人的欲望常是進步的最大動力,卻甚少人會去探討進步之後的果實真相;在游離的心海浮浮沉沉,有失也有得,然不管結局如何,大限一至均只成試鍊的過程。既然如此人又為何苦苦於世上作終歸成幻的爭執與追索呢?究其原因則知人生的種種呈現與對待是自我的提昇與目標之救贖,曼紐教授雖已在自身學識領域中得到尊重與成就,但知識並非智慧,對於男女情感的互動,曼紐教授猶如三歲孩童般天真無邪,偏偏他愛上的是看盡花綠世界的歌舞女郎,不幸的結局似乎早在相識之初就已注定了。但就另一個層面而言,如果曼紐未曾歷經過這段與他生命不同質的互動糾葛,曼紐終其一生也只是在嚴肅的講台上作單調的授業。認識羅拉雖然導致不幸,卻解開了曼紐禁錮自我的心靈,在他拋棄自身領域的學識地位時是何等潚灑放任,這是心靈極度奔放與解脫才能作到的。

  以世俗的目光而言,曼紐的行為是咎由自取,但就精神領域來探索,曼紐卻是最具勇氣與擔當的角色,吸引他的正是令人困惑難解的「愛」。由羅拉的立場不見得對曼紐有絲毫愛的意味,但這種單方面的執著反而使得曼紐更具悲壯。或許是曼紐想在最後的時光中尋回他過去所欠缺的;但不管如何,能夠勇敢地踏出這一步,應該是值得讚嘆的。在轉換「舞台」的同時,身為教授怎可忍受各種屈辱在情關上跌跌撞撞,但正因為這種的撞擊才能激盪出人類潛藏的智慧,以經驗來驗證價值的當下才是生命真諦的呈現。

  令人悲悽的是當曼紐的人格被扭曲到極致之際,他似乎一時無法清醒,甚至還原了動物的本質。在受盡屈辱而憤怒時,竟然無法以「人」的本能與角度提出抗拒,只能藉公雞的啼聲來掩飾已經喪失的本性,公雞是雄性的象徵,其光鮮亮麗的羽毛被賦予吸引異性的功能。曼紐失去了一切,就連心中的至愛也將離他而去,剩下的,只能藉著雞啼來呈現僅有的一點自尊。

  但這一切極端的羞辱卻反而是心靈的另番新的見地與啟示,在曼紐拋掉一切的剎那才能真正見到之前被愛慾矇敝的生命本質。與羅拉的一段情已經無法也不必用愛恨情仇來涵蓋與形容,因為「真相」是圓滿俱足的。曼紐在飄雪的夜晚回到之前的大學教室,重新登上過去的生命舞台,儘管蹣跚著步履,但感受卻是截然不同的。

  正如片頭小鳥僵死在鳥籠內一般,得到心靈重生的曼紐卻立刻與死亡連結,踏實地實踐了生就是死、死就是生的禪門哲學。回到講桌不見得是依戀過去的教職,看作是一種生命正確的認知與目標,或許對曼紐教授比較公平與貼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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