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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7月8日 星期四

醉馬時刻(A Time For Drunken Horses) 

編導:巴曼‧戈巴第(Bahman Ghobadi)
演員:阿裕‧阿瑪第(Ayoub Ahmadi)
禮讚:2000年坎城影展金攝影機獎
   國際影評人費比西獎
伊朗 / 2000年 / 80分鐘 / 保護級
十二歲的孩子在爸爸誤觸地雷身亡後,開始在天氣寒冷到運貨的騾子都得要喝酒才能上得了路的現實情況下負擔全家家計…

◎ 劇情簡介     

  阿佑的哥哥馬迪已經十五歲,但因得了先天侏儒症,不但身材短小智力也只有兩三歲。阿佑還有三個妹妹羅瑾,安嫚及小妹,因此他不得不常到邊界加入走私行列,以期為家庭多賺點錢。

  這一日阿佑回來時,發現父親被地雷炸死;由於母親生小妹時難產死亡,瞬間變成孤兒的阿佑立刻負起父親的責任。在叔叔的介紹推薦下,加入走私團主亞辛的集團中,不時冒著誤踩地雷的危險,逃避伏兵的追緝,偶爾還是會被黑吃黑而無法領到錢。

  叔叔與人打架斷了手,只好將騾子讓給阿佑去搬運私貨;在一次被追緝隊衝散,阿佑安然回來卻發現叔叔擅自作主將妹妹羅瑾嫁給附近有錢人家,雖然言明羅瑾嫁過去,可以帶侏儒哥哥馬迪一起過去,以便為他開刀治療,但人被接走後,男方立即反悔,雙方爭執,最後以一隻騾子當作聘禮,叔叔二話不說,牽著騾子回來了。

  阿佑未被這些挫折打倒,到達伊拉克邊界的小站時,向一位同齡的伊拉克男孩買了一幅海報回來送給馬迪,馬迪仰望著牆上「阿諾史瓦辛格」健身男的身體,心中似乎充滿了期許,而阿佑也不忘為妹妹安嫚帶回筆記本。

  每周來一次替馬迪打針的醫生拉辛偷偷地向阿佑表示,馬迪不能一直靠打針,若是四周內不動手術,很快就會死亡;就算動了手術,最多也只能再活七至八個月。阿佑不把這些話放在心上,他在意的是一定要想辦法賺錢讓馬迪去醫院開刀。

  終於阿佑瞞著叔叔帶著馬迪牽著騾子,要求走私團主亞辛讓他加入偷運輪胎行列,在阿佑保證自己負責且免費替他運送兩個輪胎後才得以成行。他要在伊拉克賣掉騾子,替馬迪治病,不成功絕不回來。妹妹安嫚送來一些吃的東西為他們送行,還不忘叮嚀回來時再替她帶筆記本回來。

  途中又遇追緝隊,眾人各自逃命,阿佑哭喊都無人幫他,坐在雪地上的馬迪也惶恐不已,最終阿佑也學別人將輪胎丟棄,牽起騾子,揹著馬迪,越過雪山,朝著伊拉克方向走去……。

◎ 賞析

  「醉馬時刻」是伊朗第一部以庫德族母語發音的影片,導演巴曼戈巴第之前曾以雷同的題材拍攝了紀錄片「霧中人生」而獲得法國「克雷蒙菲淇」影展評審團大獎,之後再以霧中人生為藍本改拍劇情片。

  在伊朗西邊與伊拉克接壤之處,雖是終年下雪,卻是庫德族生活之地。許多小孩為了謀生只好加入走私行列,為人扛物件以賺取工資。由於導演表示他從小目睹許多類似的故事,本片中的情節雖是杜撰,但其形態與面面點滴卻是記實的。

  庫德族人在全世界約有三千萬人,是全世界最大支的遊牧民族,散居在伊朗、伊拉克、士耳其、及敘利亞各地,但因分散的緣故,反成為當地的少數民族。

  十六世紀到十九世紀,庫德族人曾與士耳其的鄂圖曼帝國有著結盟的關係,使得庫德族在這三四百年中慢慢發展了自己的獨特文化,甚至有了國家的輪廓。第一次世界大戰後,列強為了安撫戰敗的士耳其,將庫德族的士地割讓分裂,庫德族於是再次失去了自己的國家。

  正因為缺乏國家的認同與保護,庫德族人在冰天雪地的惡劣環境中,似乎要比別的民族多出更多的勇氣,誠如影片中所顯示,為了通過嚴酷的雪地,連騾子也都得喝強烈的威士忌,除了暖身之外,微醺的感覺似乎能麻痺對環境的恐懼;酒精的熱度也能促燃潛在的勇氣,在悲壯的嗚咽中不免透發著生命的無奈與悲慘。

  馬迪的侏儒症不但是人類的悲劇,也為他的家庭帶來更重的負擔。雖然明知馬迪依靠打針也活不了多久,就算替他開刀也只有八個月壽命,阿佑卻不管那麼多,辛勤地冒著生命危險偷渡走私,只是為了賺錢讓馬迪有機會去醫院手術。這種專執的力量使人感動,也讓人體驗到這個民族對生命的真誠與熱忱。

  邊界的庫德族人唯一賴以生存糊口的工作就是走私,但這是必須付出生命代價的。阿佑的父親像其他父親的宿命一樣都是死在地雷的爆炸中,死亡的陰影卻在親情的輝映下消失無縱。本片的靈魂人物雖然是在阿佑身上,但若沒有馬迪這名侏儒症的演員,劇情的力道將會薄弱無力。聽說這位演員在演戲時就知道自己只剩兩年的生命,想來實在令人感慨萬千。

  倫理雖是中國儒家倡言的社會體制,但似乎是不需要規範的人類天性。馬迪雖然智商不足,對於父親的死是知道心痛的;妹妹安嫚抱著他到雪地的墳場上,馬迪便忍不住親吻著父親的墓碑(其實是一塊石頭)。此舉使得阿佑相當生氣,憤而打了安嫚一巴掌,因為寒酷的天候會使得馬迪病情加劇;然而安嫚也是基於親情才帶馬迪去墓地。這一場戲相當感人,因為它的人性互動完全真誠而不做作,幾個簡單的鏡頭將倫理至情展現得淋漓盡致。

  叔叔自己有八個子女,在兄長誤踩地雷死亡後對他的兒女自然是心有餘力不足。擅自作主將羅謹嫁給鄰村的富人,動機是正確的。誰忍心看一位不滿十五歲的小男孩必須負擔家庭的重擔,何況對方開出的條件是可以帶馬迪到大都市去開刀。

  阿佑對於自己無法當家作主來保護妹妹相當難過,當妹妹出嫁時,便站在屋頂上遠遠望著,卻又不捨地追上去,直到送她至新郎迎接的地點,也由此目睹人性另一種醜惡。當對方毀約不帶馬迪同去,阿佑一點埋怨也沒有,因為這樣馬迪又可以回到他的身邊。

  馬迪照年齡算已經十五歲,是阿佑的哥哥,是什麼緣由使得阿佑如此看重馬迪,甚至超越了自己的生命?其實這點正是編導的主力訴求。

  生命處在惡劣的環境中也許是短暫的不幸,但重要的是生命既已經開始,就沒有退卻的餘地,正如種子已經發芽,也許不是想像中的茁壯,但依然要順著天意,努力地綻放美麗的花朵。導演以阿佑和馬迪的互動,從而訴說了整個庫德族群的生命觀。

  雪依然下著,但我們見不到任何一位庫德族人逃離他們成長的地方,不管這是否就是宿命,唯一的認知就是勇敢地去面對它。

  「醉馬時刻」不同於其他伊朗的影片。導演巴曼戈巴第雖然曾擔任過伊朗電影大師阿巴斯的副導演,並曾在該齣戲裡面軋了一角,卻婉拒了阿巴斯提供劇本及拍片的機會。因為他認為應該用自己想拍攝的方式來詮釋,尤其難度愈高的場景愈能激發他創作的動力。

  另外他也大膽地在作品中融入一些政治議題,這是一般伊朗導演較為逃避的。果然他對政治的觸角使得這部影片原本答應金援的金主縮手。不妥協的巴曼戈巴第在倍受艱困的情況下,只得以沒音樂也沒音效的毛片參加坎城影展,意外地獲得評審團破例將它列為「導演雙週」單元,最終還獲得坎城影展金攝影機獎以及影評人獎。

  影片的結尾依然是相當「伊朗式」的。但相較於其他影片,「醉馬時刻」所預留的空間更加震憾人心。我們永遠不知道阿佑最後能不能賣掉騾子為馬迪治病,當然也有可能尚未到達目的地就觸雷身亡。

  當阿佑揹著馬迪,牽著騾子走向大雪深處時,留給每位觀眾的是層層的期許與不安。這正是「醉馬時刻」要留給觀眾的真正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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