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張中一
演員:張鳳書、柯叔元
台灣 / 69分鐘
台灣民間有許多有關「冥婚」的真實情況,大部份都是小女孩早夭…
◎ 劇情簡介
美霞初中畢業後就在父親開的中藥鋪幫忙,她喜歡上在農會上班的青年羅雲郎,兩人時常眉目傳情,但因美霞家教甚嚴,兩人一直不敢明目張膽地交往。但時日一久,美霞的父母似乎也瞧出了端倪,阿郎不得已只好拜託同事高志遠假借抓藥的機會為兩人傳遞訊息。
這一晚美霞騙父母說要與女伴看電影,但事實上是與阿郎一起去參加舞會,美霞回去時已是晚上十點半,母親一語揭穿美霞的謊言,並斥責她一頓。
而媒婆月里也在第二天來提親,但美霞的母親認為阿郎雖在農會上班,但他尚有老母與幾分地,女兒嫁去必然受苦,因此推說中藥店尚需人手而婉拒了。母親更進一步約束美霞,不准她晚上再出去鬼混。
但阿郎不死心,請高志遠為他傳遞消息,二人約會一起聽唱片,阿郎並為美霞許了願,結婚後一定帶她到東海岸度蜜月。但這個晚上回去依然逃不過母親的責打,不僅如此,母親更將放在餅乾盒內的情書全部燒毀。
為了一勞永逸,母親將美霞送到小叔家,期望透過分離能讓阿郎死心。事實上阿郎的母親也希望兒子能看開,並送給他一個手鐲,以便日後迎娶一名好人家的女兒。但叔叔和嬸嬸都是相當開化的人,不但介紹美霞在布行上班,也在阿郎來訪時將機車借給二人一起出遊。而阿郎與美霞也在這麼親密的狀況下有了關係。
就在小叔昇上科長的職位時,美霞發現自己有了身孕,母親近乎歇斯底里地責罵,但卻於事無補。不得已只好找來月里,希望她到羅家提親,但這回反而是阿郎的母親不答應,因為她曾去算命,謂雙方過去幾世有著宿仇,若結婚必定不美滿。
碰了一鼻子灰的母親又毆打美霞,不得已美霞與阿郎決定私奔。兩人都已到了火車站,但依然被母親抓回。母親自然不善罷甘休,找來警察評理,警方要兩家和解,這回阿郎母親願息事寧人,但美霞的母親又不答應了。阿郎的母親警告阿郎從此不得再與美霞見面,阿郎答應了。但在舞會中美霞卻喝下農藥以示抗議,當阿郎發現已來不及了,最後阿郎只好娶美霞的神主牌完成結婚的願望。
◎ 劇情分析
台灣民間有許多有關「冥婚」的真實情況,大部份都是小女孩早夭,直到適婚年齡便會向家人托夢,希望家人能為她物色如意郎君。家人便把女兒的生辰八字用紅紙包好,有的還會放置一樣信物,然後丟在路邊,直到有女兒意中人出現撿了信物八字,女方家長立刻一擁而上,把男人迎回家中。一般而言娶回神主牌時要按婚禮程序,而女方也會附送該有的嫁妝。雖然男方可以再娶,但始終還是與女方家人保持密切關係。
這種事在農業社會中是常見的,以現在台北的擁擠情況而言,就算丟了紅包袋也早被當成垃圾清理掉了,或者應該說最有希望撿到的應該是早晨辛勞的清潔隊員吧?!
「結婚」這篇小說戲劇提供了台灣早期鄉土民情的互動,男女的交往始終是含蓄優雅的,然而也因為這樣,當時的年輕朋友便欠缺當今社會環境所有的特質。也許是太過牽就家庭其他成員的觀點,於是屬於自己應該極力展現自我認知的時刻,便顯得有氣無力甚至是懦弱徬徨了。
明明是一樁好的婚姻,卻因為雙方家長各持己見而致最後的悲劇。嚴格地批判,這兩家的母親其實都是愚昧昏茫,當然雙方的出發點都是善意的,一個怕女兒嫁到農家會受苦受罪;一個怕兒子娶了前世宿怨而導致家庭不和睦。這是當母親的「愛之關切」,但其實卻也是真正悲劇的源頭。
婚姻幸不幸福其實操之在個人手上,前提是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的抉擇負責,這樣的說詞看似名正言順,但卻是社會脈動經過長期的薰染之後才有的共識,在早期的那個年代中,是不太可能出現這種「大逆不道」的思想與見解的。
戲劇開始,美霞的父親戲份極重,尤其他望著阿郎的眼神就是一種不悅的排斥,然而到後面父親反而在美霞要離家出走時偷偷塞了錢給她。而反對女兒婚事的反而落到其妻身上了。
父親的改變是充滿戲劇因子的,但這樣的改變卻不曾用之於與母親反對立場的對立與衝突。最少我們看不出其父在這場作媒時的角力互動,若能偷偷塞錢給女兒,為何不能以家長之尊為女兒說上幾句話?也許父親怕老婆,但卻在戲中找不到這樣的線索。
阿郎的母親也是極為傳統的,在資訊不發達的年代,算命仙變成每位鄉人徵詢的對象,雖然屬於前世恩仇的說詞沒有證據,但卻是最能蠱惑人心的。佛法對業障的說法值得參究,但就算如此卻也不能一味逃避。就算真的逃避,那也是暫時性的,若真屬冤怨,早晚都是必須要去面對的。
原著作者當然除了這些批判之外,也建構了戲劇節奏的起伏。雙方透過媒婆的提親都歷經了成與敗的對立。在充滿戲劇張力的併行中,透發了那個年代「好面子」的惡習。坦白說,雙方家長拒絕軟化的一方提親,其實都是因為上次面子的受挫。拒絕對方多少表現了自己是真正掌握優勢的人。其實現代人不也常常顯露了這種喜好面子的劣根性?
「舞會」的場景是許多人記憶中的一部份,別忘了這樣的舞會也是違反「刑警罰法」的,若讓警察發現,會抓到派出所詢問。但年輕人因精力無從發洩,舞會又是能夠與異性朋友最直接最快速的接觸,因此只要有機會,不管是誰家客廳或庭院都是舉辦舞會的好場所。
美霞最終在舞會中喝農藥自殺,這也是農業社會常見的自殺模式。美霞在家中受到狂怒的母親用剪刀剪碎她的衣服,母親以為唯有如此方能截斷美霞外放的心靈。殊不知每一剪都深深剪碎了美霞的希望與自尊。她雖然寄望於心上人,但卻不知在母親的逼迫下,阿郎答應母親永遠不再來看她,於是美霞決定以自殺當作是一種抗議。
美霞的死亡使得兩家的埋怨化消了,但卻於事無補,畢竟人得活著才能有所作為,失去生命的愛情,只能剩餘記憶,但空留回憶卻也只能身陷其中而苦楚,這是那個年代中的許多真實悲悽,但那是一種過程,一種令人無奈、傷感又不免些許悲憤的激動。
「結婚」的情節並非深具映像動能,但其主題卻有其弦外之音。結婚是人生大事,但美霞與阿郎的結合最終只是那塊毫無生氣的神主牌,縱然帶著牌位到生前的承諾所在,東海岸的美景就算壯闊美麗,但其意義何在呢?無非是阿郎對美霞情意的兌現罷了。而共同傾聽的唱片,其音符早已在美霞喝下農藥那一刻,就消散在無垠的宇宙空間,殘留的音階只有兩個音-「遺憾」。
冥婚的儀式似乎為了修補這份遺憾,鼓吹八音配合大紅喜幛,告示了美霞有了歸宿,從此她的靈魂不致迷失在中陰迷霧中。但這其實也是雙方家長以及阿郎對這個社會的良知交代,唯有透過儀式,他們才能在美霞的死亡陰影中走出。
七等生的小說不少,但其文字堆疊自成一格,是台灣小說家中的菁英。「結婚」改編成映像畫面似乎無法淋漓盡致,尤其幾個關鍵點是可以略加放大而增加更多的戲劇衝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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