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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6月8日 星期一

濃情巧克力(Chocolat)

  饒淑珍老師 撰稿

導演:萊瑟‧豪斯托姆(Lasse Hallström)
主演:茱麗葉‧畢諾許(Juliette Binoche)
   強尼‧戴普(Jonny Depp)
美國 / 2000年 / 121分鐘 / 保護級
禮讚:第73屆奧斯卡奥斯卡金像獎最佳影片(提名)
   第73 屆奧斯卡金像獎 最佳女主角(提名)
   第25 屆日本電影學院 最佳外語片(提名)
因為身中留著神祕、流浪的因子,女主角以巧克力打進每一個陌生的小鎮,準確猜出每一個人最愛的巧克力以及….心事

◎ 劇情簡介     

  二戰結束十五年後一個暮冬午后,一對身著紅色同款斗蓬的大小身影,出現在法國寂靜的沉鬱小鎮。那是祖先來自中美洲某小島,血夜流著浪跡天涯基因的民族,四海為家的薇安母女。

  靠著她的族人流傳的特殊巧克力配方,薇安要在她的父母曾經落腳在這個國家的土地上居住下來,她也很快地就在鎮上找到了獨居屋主阿曼妲閒置的店租了下來。

  這是個謹守天主教信仰,十分保守封閉的古鎮,帶領全體鎮民過著嚴守宗教的,是代代世襲的鎮長保祿。不僅深度介入鎮民的信仰生活,更干涉初來乍到的年輕神父的主日彌撒訓詞。薇安的到來適逢教會四旬期,在這四十天的守齋期間,教友均應遵守教規,度節制飲食欲樂的生活,薇安在此時此地開設香甜美味誘人填補食慾的巧克力店,讓鎮長對薇安的開店視為對他的公權挑戰,因而使他杯葛薇安異己這個,將她逐出小鎮,視之聖戰。

  然而,歷經世事的薇安,擅於察言觀色,藉由多數人對巧克力的難以抗拒,她以此與鎮民交朋友,讓久不親近妻子的先生又回復動力,暗戀寡婦多年的老先生有機會獻衷曲,幫受暴人妻勇敢做自己,走出家暴陰影,助思念的孫祖得以拉近彼此距離。凡此種種,都是經由每個人進入薇安的巧克力店後,因著巧克力的觸媒而發生,但被鎮長視為人性墮落與邪惡的香醇可口的巧克力,值此守齋克苦期,一批批鎮民的失守,讓鎮長忍無可忍,尤其在復活節前夕,看到自己親信的秘書從巧克力店出來,讓他崩潰而拿了拆信刀潛入店裏,大肆破壞櫥窗的巧克力,卻意外讓一丁點克力碎片噴到嘴裏,而那就像是一個引爆點,嚐到巧克力的鎮長,一發不可收拾地狂啖巧克力到不知不覺睡著為止。

  第二天,復活節當天一早,路過的神父發現倒臥在巧克力堆的鎮長,趕忙叫醒薇安,薇安溫和地搖醒鎮長,而被叫醒的鎮長,很不好意思地向薇安道歉,兩人因而前嫌盡釋,原本準備離開前往他鄉的薇安,也因而結束她浪跡天涯的宿命,決定在此落地生根。


◎ 劇情賞析

  電影「濃情巧克力」的復活節意義

  由茱莉葉畢諾許主演的濃情巧克力,看似一部文藝片,其實戲中的人物刻劃與劇情,是有濃濃的宗教意涵的。因為本片的主要道具為屬性特殊,可塑性強,帶有浪漫自由氛圍的巧克力,此部電影也因而呈現出頗為豐富的調性。

  故事發生的時間點,主要是在四旬期。劇中頻繁地以映像語言(以母女裝的艷紅色潑灑在灰濛死寂的小鎮上,劃開那裏的枯燥寧靜)、對比與反差來呈現傳統與新義的對立與衝突;保守強勢的鎮長與開放接納外人的鎮民,在在呈現出四旬期中的克制壓抑情緒,與面臨著日日逼近的復活節,兩者互相對映出的矛盾與詭譎。而在劇終復活主日中,神父的一番話,卻是醍醐灌頂的指出復活的意義。

  劇中一開始,薇安與女兒一大一小鮮紅身影,緩步走入小鎮,劃開暮灰小鎮的一片陰暗,彷彿在這隱晦無光的鎮上預示著一線生機。而她在這樣一個古樸保守的小地方,所開的巧克力店,就好像是個頭頂七彩龐克的少年,處身於一間古董店般的突兀。然而,薇安的聰敏觀察與靈活的心思,如巧克力含在口中般,逐步溶化鎮民疑懼,進而走出鎮長的一再禁錮與警告,踏入溫馨活躍的巧克力店。

  劇中兩個鮮明的對立角色,是代表保守勢力的鎮長與代表開放勢力的薇安。而吊詭的反差角色,則是鎮長與神父,秘書與母親。身為小鎮最高行政官員的鎮長,代庖越俎地要神父用他自己擬的稿來講道;秘書則不像女兒,反而像母親,而身為母親的,反而像是秘書的女兒;有如論語中的「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也反映出掌控者與受壓抑者的關係,鎮長與秘書相對於神父與母親,前者是掌控者,後者是受壓制者。

  與鎮長朝夕相處的寡婦秘書,也是傳統與保守的另一代表。她的母親是個較豪放而不受禮教約束的人,只因母親曾說髒話,閱讀色情書刊,而禁止兒子與自己的母親相處。對於罹患糖尿病的母親,因到薇安的店裏喝巧克力,忿而威脅要送她進養老院。

  小鎮的最高首長,鎮長,是嚴肅到嚴厲的權威保守勢力最佳代表,嚴守教會定規。看到風格迥異於本鎮的薇安,恐對鎮民的言行思想產生影響,更是親筆寫稿讓神父在主日的彌撒講道中,暗喻明指地批判薇安巧克力的邪惡誘惑腐蝕人心。相對於愛唱美國流行歌曲的年輕神父,這位掌理教會的神父反而顯得更為靈活開放。另一個對比的映像,是家暴的酒店老闆與妻子 薇安在無意間發現受家暴的若瑟芬,進而鼓勵她出走,讓她在店裏學習,並重新站起來成為自信美麗的女人。鎮長怎能容忍他的鎮民成為巧克力店的一員。於是先懲治家暴的加害者 – 酒店老闆,讓他重新跟小朋友一起上主日學要理班,學習聖經中丈夫應如何對待妻子,並修整外表準備重新贏回妻子的芳心。另一頭的若瑟芬,也沒閒著;她越活越自信也越美麗,每天勤奮地學習如何做出各種精巧可口的巧克力,為的就是走出家暴的陰霾,活出自己。

  商船隊的來臨像是颶風一陣,是復活前必要的死亡。為避保守人士的耳目,應老奶奶要求而開的續攤狂歡宴就設在船上;如果老奶奶的歡宴是猶太人以賀三納歡慶耶穌進入耶路撒冷,她的死就相當於是耶穌的亡吧? 神父的復活節一席話,“不談耶穌的神性,而祂的人性、仁慈、寬容,就是祂在人世間的生活;不以不知道的事來做為評斷善惡的標準,應要求自己多方瞭解,學習創造,接納異己,渴求事實與內在的本質”,沒有鎮長的草稿,未事先準備的話反而是最真誠可貴的,更給與鎮民前所未有的感動。

  真正的高潮轉折,是在復活節前夕。當鎮長看到,連他最忠心耿耿的秘書,也淪陷在薇安店裏,讓他有如因受到臣子背叛的屈辱而忿怒不已;他忍無可忍,終於破窗而入薇安的店裏,用拆信刀朝櫥窗裏的巧克力塑像揮砍。在揮舞中,一片小小的巧克力碎片噴到他的下嘴唇上,他用舌頭舔了一下嘴唇,那瞬間,彷如天雷勾動地火,緊接著,是他一發不可收拾的瘋狂抓取周圍的巧克力往嘴裏塞,久被禁制的欲望,在一丁點巧克力的牽動下,大大地掀開;而飽足香甜滋味後的鎮長,也如嬰孩般進入夢鄉。他那邊吃巧克力邊啜泣的錯綜情緒為的又是什麼呢?是為那未曾被開啟、飽經枷鎖的禁錮心靈?還是那一經鬆綁才知的甜美與釋放?

  復活節一早,鎮長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驚甫未定的神父與閱盡人事後淡定的薇安兩人,羞愧至極的鎮長面對自己一手搗毀的現場,鎮長歉疚地看著薇安血她致歉,囁嚅地對神父表示,復活節的講道詞稿還沒有準備好,而毫不計較地只想安慰極其重視威權的鎮長,讓他寬心地表示她不會將此情此景說出去,神父也很寬容地表示沒關係。一向專蠻壓制的鎮長,在鑄錯後所得到的寬恕與包容,應該也是他對自己令人無法理解的狂啖巧克力行為,同樣感到始料未及吧!而這裏代替嚴厲懲責的寬恕與包容,才是真正救贖的本質。

  巧克力給人在心情上的融化轉折,如此神奇難以言喻,不也如同宗教之於人的心靈,不在外顯的教條法規,而在宗教本身所蘊涵的精神。如果宗教信仰是人在靈性上的救贖,那巧克力在本片中的角色可就當推為精神上的救贖了。而錮守在僵硬刻板教會訓詞的鎮長及秘書,最後也因巧克力而融化掉横梗在兩人中間的那條嚴格界線。

  如果鎮長在復活節前夕的脫序是舊我的死亡,復活節清晨面對薇安與神父的寬恕包容態度,是他另一個新我的復活,那麼薇安最終的去留抉擇,何嘗不也是一種復活呢? 或許在她的內心最底層,也有落葉歸根的嚮往,只因血液中流淌著的,是源自母親的流浪基因,她也必須過著不斷遷徙的日子。直到女兒因喜愛這個小鎮,不願與她再次浪跡天涯,在抗拒當中,不慎打破薇安小心護衛的母親骨灰,才讓她解脫來自母親的傳統桎梏,而決定居住下來。最後她在房屋樓上的窗口,將母親的骨灰對著空中撒去,似乎也召示著,讓母親的骨灰隨著呼呼北風飄到她想去的地方,或是,如果願意,就飄散在小鎮的空氣中,長伴薇安與女兒。

  在本片中可以看到女性意識的抬頭。薇安本身所具有的女性意識,無形中引發小鎮婦女走出自我,最明顯當然是約瑟芬的轉變,老一輩具有女性自我的,當屬薇安的房東阿曼妲,而小鎮中最有女性自主的,就是我們未曾謀面的鎮長夫人,活在鎮長這種人的陰影底下,若不想辦法活出自己,大概就會成為未出走前槁本死灰般的約瑟芬。刻意自我壓抑的新寡鎮長秘書,畢竟還是阿曼妲的女兒,血液裏或多或少總有點那種違叛吧,或是母親寧取片刻樂活而縮短生命,也不願生猶如死的苟活,給她的啟發,讓她終於勇敢追尋所愛。

  這一個復活節,對每個人似乎都有著一種復活的意味,神父在牧靈上得以自主的復活,相對於鎮民,也是在信仰生活上沒有鎮長強力介入的另一個開始。電影劇情的啟示,不也是提示著教會現今所面臨的景況 – 傳統與更新的更迭與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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