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員:馬斯楚安尼(Marcello Mastroianni)
珍妮.摩露(Jeanne Moreau)
希臘 / 1991年 / 143分鐘
禮讚:「歐洲電影獎」國際影評人費比西獎
在希臘的邊界:只要踏出一步,就是外國,就必須死。一如過去的作品,安哲羅普洛斯在他的影片中一再探索「旅行」與「邊界」這兩大議題…
◎ 劇情簡介
記者卡爾帶著攝影隊到希臘與土耳其邊界的小鎮採訪越過邊界的難民。這些包含阿爾及利亞、土耳其、庫德族人以及各地逃難的人因尚未取得身份,故暫時居住在鎮上的貨車廂內。
鎮守邊境的將軍是個影迷,常帶著卡爾四處參觀,偶爾也會放過與河對岸走私貨品的村人。卡爾在這兒聽到許多人談起之前一名突然失蹤的政治家,謂在不同的地方看過他。卡爾端詳著政治家出版過的一本書,也覺得好像在那兒見過,於是趕回雅典找來政治家的妻子。妻子與政治家曾在這小鎮的旅館待過,住的是七號房;但那是政治家突然失蹤之後再度出現的事,只是在第二天早晨政治家又無端失蹤了。
小鎮內常上演著難民們因背叛、誤解與猜忌而發生的爭執。卡爾在鎮上酒館獨自一人飲酒時,一名女子隔桌含情脈脈地望著他,似乎在等待他的邀舞。卡爾以深情地目光回望著她,女子果然跟卡爾回去旅館,兩人過了一夜女子才離去。卡爾跟蹤她卻發現她也是難民,當卡爾入內時,一名長得很像失蹤政治家的男人出現了,女子稱他為爸爸,並邀卡爾一起喝酒,但卡爾反而百感交集地離去。
一個凌晨一名難民不知是被謀殺或者自殺,屍體被吊在吊車的伸縮梯上,直到將軍下令,屍體才緩緩放下。家屬放聲痛哭一擁而上,在一旁觀看的卡爾也只能慨嘆不已。
卡爾又在酒館內遇見女子與友人在一起,但似乎有著一種隔閡使兩人無法大方地互動交談。而另一次卡爾與將軍在酒館喝酒時聽到女子竟是即將舉行婚禮的新娘,這使得卡爾傷心激動。卡爾安排政治家的妻子在小橋上等待傳說中的政治家,但當兩人見面時,一陣愕然與訝異後,妻子對卡爾表示那個人並非是政治家。
卡爾在河邊見證了女子與對岸的未婚夫舉行的「隔河婚禮」,不禁百感交集而沮喪。女子哭倒在其父身上,卻也無法彌補什麼,邊界河水照樣靜靜地流著,一羣電工人員爬上了電線桿,或許多少帶給他們一點希望吧﹖﹗
◎ 劇情分析
被喻為「國境三部曲」(賽瑟島之旅、鸛鳥踟躕、尤里西斯生命之旅)的鸛鳥踟躕是導演安哲羅普洛斯以「一場一鏡頭」的手法展現他藝術特質中相當重要的作品。
喜歡安氏影片的影迷雖然在本片中依然可以看到他所導的其他影片的類同特質,卻也能在相同的戲劇元素中體會到一名藝術工作者的執拗與堅持。
一如過去的作品,安哲羅普洛斯在他的影片中一再探索「旅行」與「邊界」這兩大議題。歷史的悲鳴早已變成安氏的原罪,透過這兩大議題的延展,以困窘的現況來呼應與貫穿希臘的古今,也在影片中為他曾遭受迫害的家人(父親)以及同胞控訴了政治的不堪。
邊界是一種政治人為的產物,不管發生了什麼變故,任何人似乎都無法抗拒那道人為的圍牆或鴻溝,這道有形的隔閡究竟真的阻隔了什麼?是否有人去深思也因為這種分割使得分別兩邊的人雖近在咫尺,但彼此原本熟悉的心靈卻愈離愈遠?
如果邊界是一種有形的阻隔,那人的心靈呢?冷漠與疏離其實也是一道自我設定的邊界,或許是害怕即將失去什麼?或者不確定獲得的是什麼?這都將使人走入自我設定的王國中,於是彼此的情感也就無法透過檢視而了解是真是假?
邊界的背後運作必定是政治,本片中一名政治家在發表演說後無故失蹤,這是對任何政治作無言的抗議,而透過媒體的渲染,好像這名政治家在不同的區域會出現,卻始終無人能夠予以證實,但慢慢觀眾會發現這些無法證實的片斷終將再度落入政治的運作中。
卡爾以電視台記者的身份自應有挖掘真相的企圖,從雅典請來政治家妻子在橋上與長得像她丈夫的男人相遇,她與他經過短暫的目光交織,然後以一種悲悽的口吻告訴卡爾這個人不是她丈夫。但這段情節就像其他情節一樣都是建構在不確定的互動中。當你站在國境的白線時,只要踏出一步就到了國外,這是何等虛無之事?如果沒有那三條線在橋上,那只能算一座橋。但人為的邊界設定不免令人感覺從未有過的疏離與絕望。
隔岸婚禮這場戲相當令人動容。新娘與新郎應該是血脈相連心靈相契合的,但這個村子正好在邊界上而被一分為二,於是兩家親人只能隔河遙望以近乎默劇的方式完成結婚儀式。這個畫面已成經典,但導演以分疏的手法讓卡爾與新娘有了一段情,這種三角矛盾而又不著邊際的生命苦楚,道盡了這個飽嘗戰亂之苦國度人民的心靈。當一切都變得那麼遙遠而無法捉摸與掌握時,人究竟會只剩下什麼呢?
其實經歷過生命的試鍊而越過一個邊界時才會發現那只是一個開始,因為眼前不知還有多少個邊界等著你。該如何越過其他邊界?又該如何應付越過邊界之後的遭遇與艱困?片頭的畫面是一名偷渡的難民陳屍在海上的畫面似乎給了觀眾一個統一的答案。
片中馬斯楚安尼飾演的政治家以及女子的父親,在舞台劇的表演元素中一人分飾多角是常見的手法,而將之移植到電影上時再透過電視拍攝的畫面則更能展現虛與實並存的手法。導演在角色的辨證中採取了刻意的模糊,沒有真確的答案證明兩者的真正身份,卻也由此譜現了吊詭理論,從而在情境中給予觀眾更多寬廣的思考與自省的空間。
安氏最擅長以寓言體的內容來擴展他的故事基調;希臘悲劇中的角色或事蹟都可在他的作品中找到蛛絲馬跡,同時也以這種手法強烈批判希臘政治對人性的迫害。其實跳過政治的邊界設定,人依然無法超越彼此的疏離鴻溝,這種無形的邊界也是本片相當重要的主旨訴求。
為了渲染導演沉重的悲鳴,幾乎每一場的場景都以濕濘與陰暗來呈現。而每一部影片也都有相同的戲劇元素—─被吊在高處。「悲傷草原」是一羣被殺的羊吊在樹上;「永遠的一天」是一羣欲越過邊界的人攀爬在鐵絲網上,而本片則是一名男子被人殺死並以吊車吊在半空中。這是安哲羅普洛斯給予希臘同胞一種宿命的詮釋,在無可逃避中顯示了無奈也提出了控訴。
灰黑色調的服裝也呼應了他沉重的共鳴,似乎只有新娘的白色禮服(悲傷草原、永遠的一天亦然)才能透發出一點鮮明的希望吧?
安哲羅普洛斯一貫使用的曖昧誨澀的象徵手法,使得他所隱喻的情境有著令人深思的省悟,卻也造成一些觀眾無法深入地理解,這一點應該有許多彌補之處;只是前提是得對希臘的近代史以及政治迫害有著些許的理解。
「旅行」是安哲羅普洛斯在拍片期間悟出的另一個主題,這當然與他當兵不時移防希臘各地有關。但旅行是從甲地到乙地,卻是乙地到丙地的開始,如此連續地推衍下去,就與飄泊這個宿命論相吻合;而越過邊界也正是另一種飄泊的開始。
安氏有其沉重的憂傷,卻也不忘給予一點醒悟與希望。片尾一羣電工人員身著黃色工作服一起爬上電線桿,同心協力下架設了電話線,起碼這是在絕望的宿命中留置的無窮希望。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